一父二女來到大堂。
方抑武先是環顧一圈左右,深呼吸一口氣。
沒等他開口,方舉袖端了一碗熱茶,低眉遞上去:
“爹爹都知道了,是一指大師和你說的?”
方抑武大手一揮兒,茶水“啪啦”一聲落地,摔得粉碎。
“誰讓你們私自偷我東西跑出去的,還敢去找一指禪師,回來還不和老子說,你們倆丫頭是不要命了?!”
方舉袖垂目不語。
方勝男噤若寒蟬,抱緊了懷中劍。
方抑武看見二女兒這把劍就來氣,一把從她懷中搶過,氣的就要徒手掰斷。
方舉袖這時開口:“爹爹,這是小主的院子,咱們還是彆打砸較好……”
方抑武生生的憋住了,一張國字臉漲成了豬肝紫紅:
“你們啊你們,闖了大禍了!那位小主在哪,人呢?”
方勝男小聲嘀咕:
“爹爹彆怕,二女君那邊有安排的,信上說,咱們方家可以早點撤離,在劍澤和天南江湖義士們動手之前,先暫時撤離潯陽,反正咱們家宅在城郊,不用過城門關卡,隨時能走,到時候就說全家去揚州遊玩……”
方抑武先是愣了下,旋即勃然大怒:
“我遊你個頭!”
說完,手中抓著的劍高舉起來,氣的連劍帶鞘就往方勝男腦門砸去。
後者嚇得呆立原地。
在外人麵前大大咧咧、正義感爆棚的方女俠,遇到方抑武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樣,哪還有在歐陽戎麵前的潑辣。
“爹爹息怒。”
方抑武發現自己的手停在半空中,轉頭一看,是一旁的方舉袖抓住了劍鞘,為妹妹擋住了。
方舉袖求情了一句,又壓低聲音說:
“爹爹,我們是闖了大禍,可能連累到您,可事已至此,再說其它的已經無用,退路已經沒有了,而且眼下,我與妹妹陪了小主這麼久,不是同夥勝似同夥了,隻能繼續保護小主,站在劍澤那邊,把這條路走下去。
“而且……而且我們已經得了二女君的準信,等此次事了,我與妹妹能直接進入劍澤,成為萬中無一的越女,劍澤那邊也答應了,接下來的風波中,會保護咱們方家,爹爹,這是劍澤的承諾,你知道分量的。”
方舉袖講到這裡,在老父親瞪大的眼睛下,臉色冷靜的說:
“有的時候,大禍也是大福啊,太平年代,越女們神龍見首不見尾,何來這種機會,加入雲夢劍澤,這不是小時候,您講江湖故事時,也替我們姐妹倆夢寐以求的嗎……”
“你、你們倆孽畜……”
不等方抑武說完,一直低頭認罪認打的方勝男,突然揮開姐姐的手。
她抓住方抑武的手,把冰冷劍鞘按在自己的眉心,手掌幫他用力往下壓:
“姐,你讓開,爹,你打啊,你打啊,打死我去!”
方勝男仰著脖子,眼噙著淚:
“就當我是撿來的,不是你生的,快點,打啊你!打死我!但老姐你彆動,她是被我拉來的,不怪她,都怪我慫恿。
“你從小就說雲夢劍澤有多厲害多厲害,越女有多好多好,還說雲夢澤裡有多少靈丹妙藥,娘親那個病你彆以為我不知道,那天我就在門口,聽大夫說了!能救她的那味藥隻有雲夢澤深處可能有。”
方勝男越說越激動,梗著脖子:
“我不管爹爹是不是高手,是不是歸隱江湖,金盆洗手,但你明明知道這個,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和姐姐是不孝,是你生的孽畜,但絕對不是膽小鬼!我們也長大了,能自己做主,你不去取藥救,我和姐姐去,我們不怪你,但你也彆凶我們!”
方抑武嘴巴長大,老臉漲到通紅,手抓長劍高高舉起,卻始終沒有落下。
方勝男仰頭,閉眼流淚,腦袋貼著劍鞘,也不服輸求饒。
方舉袖微微低頭,神色也有些悲切,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就在大堂內的三人僵持之際。
吱呀——!
有人直接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誰?”三人瞬間轉頭看去,臉色皆露出驚詫神色。
方舉袖下意識喊出:“歐陽公子?”
“下午好。”歐陽戎收起雨傘,將懷中琴盒放在門口櫃台上,閒庭信步的走進大堂。
眼角通紅的方勝男轉過身,背對歐陽戎和門口,偷偷擦乾眼淚。
一旁方抑武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劍,背手在身後,他東張西望,先是看了看泰然自若女兒們,又看了看腳步閒散的歐陽戎,突然有些口乾舌燥。
歐陽戎禮貌問:“沒打擾到三位吧。”
方家姐妹發現他臉色很平靜。
方舉袖搖頭:“沒……沒有。”
方勝男準備介紹下:“對,歐陽公子,這位是……”
歐陽戎卻徑直經過了她們,走向後院的晾衣架,沒空去聽一樣,語氣客氣:
“不是啥大事,你們繼續。我在附近忙一件小事,聽十三娘說,繡娘走前沒收衣服,想起這事,我回來收個衣服,不耽誤你們,當我不存在就行了,嗯,你們剛剛是到哪裡了來著,繼續吧。”
方家姐妹有些無語,這種東西還能繼續嗎?吵架這種事,一旦情緒被打斷,就續不上了。
二女身子後方,方抑武深深低下頭,不去看歐陽戎。
歐陽戎臉色自若的收好了衣服,在雨下大之前,將它們一一疊好,放入繡娘屋中,出了門,才吐出一口氣。
像是完成了某個重要任務一樣。
俄頃,他看也沒看三人,來到院門口,重新抱起琴盒,抖了抖雨傘上的水滴,就像方家父女不存在一樣。
大堂內的三人不禁側目,這時,歐陽戎收拾的背影停頓了下,沒有回頭,突然傳來一句有些生冷的話:
“記住,不準把繡娘院子弄臟亂了,謝謝。”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他離開了院子。
本來還覺得歐陽兄跑回來收衣服是好男人的方勝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把我們當三歲小孩。”
方舉袖也有些皺眉的看著這位歐陽公子高高掛起的背影。
二女沒有看見,旁邊原本不怒自威的老父親原地打了個寒顫。
方抑武有些匆忙的彎腰,直接用肉手去收拾地上打碎茶杯的鋒利瓷片,被割的滿手鮮血。
方家姐妹有些側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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