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六大家,無論明麵上各家鋪子是多是少,府宅都修得富麗堂皇。比萬家堡的萬家大宅還多幾分的時髦氣。說是小宴,府裡的人卻當真不少,除了黃家的幾位公子哥、族中叔伯,還有一些相熟的官麵客人、喊來的戲班子、評書家。

裡裡外外,人進人出,還算熱鬨。

這種熱鬨,一轉過擺花的遊廊,進入好幾間相通的大屋子,便顯得朦朧隱約起來。

屋子麵庭院開了橋洞般的弧形門,算是“鬨中有靜”。又方便貴客善戲,又極合適私底下談話了。相比起來萬家堡的那大宅院子,就跟粗人一樣。相通的屋子裡的客人,身份比外頭的河曲小商和黃家門客尊貴許多。

魏少側頭,同婁臨說了句話。

姓婁的生得高,比他名義上的主子高。聽了魏少的話,姓婁的要笑不笑,低著頭,跟堵人牆似的,鼻尖貼著魏少的眉際,拿拇指腹蹭了少爺比一般小姐還白淨的臉頰,咬著齒尖同他家主子回了句私房話。

聽著像是拿魏太老爺的什麼東西來要挾魏少。

魏少麵色沉沉,婁臨倒也將摟他的手放開了,掂著跟馬鞭,像個囂張點的手底得力乾事,陪同大少參宴。

魏少爺是今晚黃家府小宴的正餐主菜。他來之前,堂屋中用紅木百寶櫥隔開的裡間淨室,沒人用過茶飯,都在閒聊著。黃老爺一引著魏少進來,屋裡的人紛紛起身同黃老爺,還有魏大少問好。

“一點南北合作的小苗頭嘍,還得和各位一起商量商量,”黃老爺邊拱手朝人客氣,邊介紹,“這位就是來我們西北開新商道的有識之士,是徽十一行裡的大少爺,年輕俊傑啊!年輕俊傑。”

“黃老爺誇張了。”

衛厄抱拳,同屋子裡滿屋的人行了行禮。

他的視線打這間最裡頭的堂屋掃過——黃家老爺把他們領到最裡邊的屋子,怕也是有幾分忌憚和戒備在內。

最裡頭的屋子,一但發生什麼,最不容易逃出去。

視線輕微地在幾麵看似厚實的牆壁上一掃,衛厄麵色無異地同屋子內的其他人談話。屋子裡點著許多蠟燭,雖然天黑,光亮卻很充足。屋子裡的人,一半是黃家的自己人,一半是不知道黃河金眼的本地商戶。

衛厄同他們交談什麼水運線,滇茶線,南北合商的各項勾畫間的框架。

把直播間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黃老爺是知道“魏少”今晚和黃家來往,西北和徽商合商隻是現在的一個幌子,他們真正要合作的是掘黃河堤,找黃河金眼。再黃老爺的眼裡,魏少同這些商戶談事情,隻是為了把婁臨騙過去。

可衛厄卻不能接不上在這些用來充作幌子的商線交談。

否則,黃老爺極有可能對衛厄的身份,產生懷疑。

他不僅要接這些商戶的話,還要表現出一副自己確實對南北合商有頗多掌握的樣子。商人們盤問的事越多,直播間越緊張。

火燭光照著衛厄的臉,他手搭在

扶手邊,半真半假地回著屋內商人的話。

黃老爺時不時附和上兩句,眼角餘光,掃向魏少身後站著的男人。“婁臨”一手搭在魏少的太師椅椅背上,手臂彎曲的弧線,在衣袖布料下繃起臌脹有力的肌肉線條——這男人掂著鞭子,時不時看魏少一眼。

聽了大半會,姓婁的似乎終於相信了魏少此來,真的是來談商的。

沒有想著,要同他們聯合作什麼手腳。

將鞭子往手臂上一搭,便百無聊賴地倚在了魏少的椅背後。

黃老爺見火候差不多了,借著端茶喝水的功夫,朝屋子的另外一角輕輕掃了下。屋子充作隔斷的百寶櫥旁側,蠟燭台子火光一跳,一道人影出現在那裡。魏少身後的婁臨手一頓,微微一眯眼——出現在百寶櫥側的人,微微弓著身,是跟著婁當家的幾個土匪頭子裡,平素最不起眼的一個。

黃老爺以餘光看著姓婁的,後者瞧見那人後,眼睛一眯,顯出幾分危險。

稍許後,借口出去外頭看看黃家園子,離開了堂屋。

等到婁臨徹底離開這邊的屋子,

黃老爺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輕一拍手,先前還在討論各種事的堂屋驟然一頓。

那些上一秒還在為自己家能出多少船,能走多少貨爭吵不休的客人突然有了變化,一位位陪同的“客人”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火燭光下,一張張臉,忽然白得跟由白紙假人做成的一樣。

全都直勾勾、木愣愣盯著前方。

但他們口裡,還在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

“魏少爺,那俺們劉家的布,走魏少的滇南線,賣到普洱去,這中途要是出了風險怎麼處理?”

“魏少您這吃空頭,吃得有點狠啊,”

“魏少……”

一聲聲和先前沒有任何差彆的糾扯,在堂屋裡響著,讓人後背直冒寒氣!

黃老爺滿麵是笑,看向身邊也是一頓的衛厄。

“剛剛那假人,能把姓婁的引到彆的地方至少一柱香,”黃老爺道,“怎麼樣?魏少爺,現在該我們開誠公布好好談一談了吧?我們既然能信守承諾,幫你把姓婁的支開,也能信守承諾,幫你把姓婁的宰了。”

直播間冷不丁見到這麼一出大變活人,後脖子上汗毛倒豎。

【懂了,黃家是擺這麼多人在這邊,讓婁臨覺得人多耳雜,魏少不可能在這麼多人前,商談除掉自己手底下的人的事。但其實“人”都是假的】

【假人風格,看著好像衛厄他們路上過來,扒了衣服的那些!】

【黃家背後果然是詭道的人】

堂屋裡火光搖曳,衛厄放下手中的杯子,作出一副有些忌憚的樣子,瞥了一眼滿座的假人,隨即略顯幾分陰翳地道:“黃老爺好手段。”

黃老爺笑道:“魏少過誇,過誇了。”

“就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就是今晚花這麼大力氣要見的人?”一道沙啞滲人的聲音響起,堂屋裡的燭火一晃,原本的“高朋滿座”間,多

出了五道似人非人,似詭非詭的身影。

一個是穿著藍布衣藍布褲的醜臉男人,醜臉男人肩頭還蹲了個“小孩”,“小孩”的身形是五六歲的樣子,臉卻皺巴蒼老得像七八十歲。一個是乾癟瘦巴的老頭子,一個是深紅襖子深綠下裙的白臉女人,還有一個是樣貌平平無奇的跛足道人——那個跛足道人一出現,衛厄的眼皮就輕微地一跳。

那跛足道人,穿一件黃色的破師公衣!

黃、衣、道。

比起在“香火閩南”副本中見到,這個跛足的黃衣道,幾乎沒有什麼變化,腰間掛著一個銅手鈴鐺,看過來的眼神,說不出的陰邪。

沒想到,黃衣道也是“長生門”的人,甚至也出現在了懸河副本。

五個人的身影一出現,整個堂屋陰氣森森,無數正在繼續“交談”的假人,同時跟著轉頭,朝衛厄看了過來。

詭影在四麵的白影牆上晃動,衛厄孤身坐在黃家府的深處,新出現的五道身影明顯都帶著極重的敵意和警惕。礙於前些時日,死人灘邊,衛厄一個人破了長生門堂口詭陣,五道身影暫時沒有任何舉動。

隻陰森森地盯著衛厄。

直播間一片寂靜,所有人緊張地看著這一幕。

幾道身影出現帶來的壓力,比萬家堡“五財神”出現的壓力還強,四星副本的特殊掉落,冷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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