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兔這家夥,一如既往不嫌事大啊。”黑尾鐵朗循聲望去，沒忍住笑了一下。
他轉過身，偏過腦袋看向夏目。
茶發少年衝他彎了彎眼。
“木兔學長既然這麼看好我們,我們自然也不能讓他失望了。”
夏目說道。
無數人的注視之下,茶發少年這次吹哨即發。
風起，排球呼嘯而出。
掀起陣陣氣浪。
“又是速球！”
“大力跳發！扣他！！”
看台上兩名社畜已經完全上了頭。
如風、如電,排球頃刻間撞入鷗台球場,黃色藍色的花紋模糊到幾乎叫人捕捉不到。
風聲呼嘯入耳，遒勁的風狠厲地卷起層層氣流,如同出鞘的劍散發出的刺目寒芒衝進視網膜。
霸道又蠻狠。
星海光來還是邁不動腳步，隻覺得自己身體有千斤之重。
就像是，被水浸濕了羽翼的海鳥。
沉重的翅膀拍打不起一絲波瀾,隻能被迫被水流裹挾著衝入浪潮之中。
霎那間腦海中飛過萬千思緒。
不行,一定要動起來！
他清楚,若是自己再不動,就再也沒有機會扣球了。
海鷗本該自由翱翔於天際,而非困囿於這一方天地之間。
飛起來。
飛起來！
掙脫那無形的壓力枷鎖,掙脫那數不儘的倒灌海浪。
風雨交加又何妨？羽翼打濕又如何？
隻要它還有翅膀。
隻要它還有力氣。
隻要它還能飛翔。
它還能飛！
他也還能飛！！
整片浩大寂寥的天空,都是海鷗的戰場！
飛吧！
翱翔起來！
天藍色的眼瞳直直凝向空中那不斷貼近的大球，其間跳躍著的光芒如此絢爛。
動起來。
我的身體,我的軀乾，我的腿，我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給我動起來啊——
無聲的呐喊掀起一道道滾燙的洶湧波濤，在海麵翻湧震蕩。
刹時，擎天的海龍卷翻騰而起，旋轉著的浪濤卷起層層巨浪,風急浪高衝天而起。
風在怒號，海在呼嘯，深藍的海浪呐喊嘶鳴欲與天公比高。
在浪濤颶風的重心，衝出一隻白色的海鷗。
它掙紮，它飛翔，它無所不用其極地衝出海浪的包圍圈，伸展著一雙被打濕的羽翼衝破水浪的束縛，一頭衝進隆隆巨響的烏雲之中。
海浪掀不翻它，雷電擊不垮它，雨水衝不下它。
隻有廣闊的天空容得下那顆無限向往著頂端風景的心。
它紮進了雲層，掙脫出海浪的裹挾。
左腳朝外一滑，地板上瞬間摩擦出一道尖利刺耳的茲拉聲，星海光來伸出了
雙手。
白皙的雙手上映著蹭紅了的印記。
準確無誤地，墊在了這球之下。
劇烈的撞擊感從手臂上傳來，星海光來心裡暗罵一聲好大的力氣，下一秒卻又後撤兩步，仰起頭，甩出幾滴汗水。
無色的汗液滴落在塗上了防滑塗層的地板上。
諏訪愛吉一路跟上這球，即將蹬地起跳。
舉起雙手的瞬間，他聽到一聲呼喚。
通透乾淨的宛若雪山頂的一捧澄淨皓白的白雪，又牢不可摧的如同山崖之上遒勁有力四季不凋的雪鬆。
“傳——給——我——”
少年清亮的聲音衝天而起，伴著耳畔不知何時炸響的雷鳴直擊天靈蓋。
天藍色的眼清澈透亮。
白皙勁挺的雙腿交替著向前邁出，皎若遊龍。
他要衝破束縛。
他要衝上藍天。
他要讓所有人看看——矮個子的選手，也能在球場上發光發熱！
一雙手臂後撤擺出猶如撲扇翅膀的姿態。
撲棱一下。
展翅騰空。
身高攔不住他。
偏見困不住他。
隻要他想，就能做到。
他就是那個飛翔於高空的——海上王者！！！
白發少年身體呈現出繃到極致的反弓狀，白熾燈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更像是為其鍍上了一層神國的聖光。
白色的海鳥乘著光而上。
如此耀眼，如此奪目。
暖橙色的眼瞳不斷顫抖閃爍著說不上來的光芒，日向翔陽的視線在這一刻被星海光來牢牢吸引。
橙發少年微微張開嘴，卻吐露不出來半個音。
好美的扣球姿態。
好厲害的技術。
好強大的選手。
在這一刻，沒人會關注星海光來的身高，所有人的眼中，隻有那一道一躍而起的白色身影。
轉瞬間，排球轟然飛過球網。
“救球——”黑尾鐵朗第一個大吼出聲，表情誇張到甚至能看見他的牙齦。
好快的球！
好猛的球風！
球就像是刻意對著夏目扣去的。
飛快旋轉著的球體在空氣中摩擦出刺耳激鳴，轟響著朝他撞去。
琥珀色的瞳孔微縮。
身體先於大腦一步。
夏目下意識抬臂接球。
卻隻覺手臂上一道劇痛。
眼前一花，等他徹底反應過來之時，球已然彈出場外。
響徹球場的哨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來。
……真是漂亮的扣球啊。
無比優美的身姿、無比強韌的內心、無比堅決的態度。
茶發少年眼神微顫，嘴唇嚅動了幾下。
福永招平豎了個耳朵聽，隱隱聽見了一聲：“光來學長……真厲害。”
山本猛
虎捂住心臟，一臉糾結。
“可惡，這麼帥氣還怎麼讓我打他！”
他也想扣出這麼帥氣的球啊！！
大腦盯。
王牌主攻手腦袋上淌下幾滴汗水。
“不過你放心吧研磨，我的心已經如同寒冰一樣堅硬，不會輕易為外界所動。”他義正言辭地說。
“你最好真的不為所動。”
“我又叛變了，”宮侑選擇遵從自己本心，“我又想給光來托球了。”
“想著吧，花心大蘿卜。”宮治輕哼一聲。
*
望了一眼轉到28：28的計分板，星海光來接過排球，在手裡轉了兩下。
這一球過後，又到了他的發球局。
音駒眾人嚴陣以待。
外籍老教練在一旁喊了聲“發個好球哦”，又很快被鷗台應援們的“來個一球入魂”給蓋了過去。
莫名感覺被cue了的梟穀眾：？？？
“星海的發球也很有看頭。”桐生八喃喃出聲。
“是啊，”木兔光太郎應聲，“他的發球比去年國青那會兒L強太多了，我感覺要是沒有準備地對上他，小見也接不住。”
一直沒有吭聲的小見春樹：“我會提起百分百的警惕的啊喂！”
木兔光太郎：“百分百怎麼夠？多少得百分之一百二吧！！”
下一秒，他自動噤聲了。
隻見手掌偏小的白發少年，單手握住了球。
然後，用那條握住了球的手臂——對準了音駒後排的茶發少年方向。
咕嘟。
不知是誰吞了一口口水。
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群人。
這是挑釁吧？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挑釁！！！
同那對銳利的足以搏擊長空的眼瞳對上，感覺麵前仿佛立了一隻高大凶猛的猛禽。
正對著星海光來一片區域的觀眾們呼吸都快停了。
憋氣到憋不住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可以呼吸。
“真tm刺激！”不知哪個人喊了一聲。
周圍的觀眾們紛紛點頭附和。
他們不敢說話，仿佛聲音都被凍結了一般。
一片區域裡坐著幾個來看比賽的國中生，小蘿卜頭們在剛剛也憋住了呼吸。
這就是春高頂尖隊伍的碰撞嗎？
夏目深吸一口氣，回望過去。
坦蕩，自若，毫不心虛。
對方怎麼望過來，便怎麼望過去。
這是兩支隊伍的戰鬥，也是他們二人的各自的戰鬥。
——“呐，貴誌。”
——“光來學長？”
帶著一身尚未褪去的水汽，星海光來喊住了剛剛從澡堂出來的他。
二人都是剛剛洗完澡沒多久，穿著寬鬆的常服，星海光來在白天一向豎起來的頭發此刻軟趴趴地塌在頭上，配著那張娃娃臉和自帶
的圓形眼線，球場上的凶狠感幾乎蕩然無存。
夏目肩上搭著一條用來擦頭發的毛巾，浴室裡蒸騰的水汽將他的臉蒸得紅撲撲。
星海光來凝視著他，一字一句道：
——“我說，如果咱們在春高球場上遇到了，用球來一決勝負吧。”
茶發少年微怔。
少頃，他莞爾一笑，眼眸中似有流光流淌。
——“好啊，如果真的碰到了，一定要用上彼此最強的招式，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那就這麼約定咯！”
——“碰個拳吧光來學長。”
二人就站在國青訓練營宿舍門口的走廊中，輕輕碰了一下拳頭。
像是隨口提及的閒聊，兩個人都不知道能否在春高上遇到，就這麼定下了這條約定。
現在，到了約定履行的時刻了。
——夏目已經用剛剛那兩球證明了他的決心。
星海光來想，自己也不能落了下風。
到了決勝局，大家的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更何況還是連打兩場，誰都遭不住。
拚的就是一股氣勢和衝勁。
在無聲的宣言中，星海光來利落快速地將球朝上一拋——
助跑，蹬地，起跳。
白發少年身姿清越，動作輕盈，猶如戰勝了自然的海洋王者在巡視自己的領土。
“嘭——”
一臂正正扣上球麵，排球激蕩出聲。
“好快！”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能發出這麼快的球？？？”
眼力不好的觀眾們隻感覺自己眼睛一花，下一秒，巨響在音駒球場應聲而起，高彈起來的排球衝入觀眾席。
夏目保持著側向伸腿往左側傾倒的接球動作，維持了幾秒才撐著膝蓋站起來。
剛剛他沒有接到球。
排球帶起的風擦過他的手臂。
他抬起的手臂同星海光來這球大約差了兩公分左右。
彆說是兩公分，兩毫米在這種時刻都是要命的。
夏目閉上眼睛，再度睜開，便又撞上了星海光來那雙仿佛說著“怎麼樣？我的發球很厲害吧”的眼睛。
是啊，很厲害的發球。
他甚至都沒有碰到。
——這還是他有準備的前提下。
28：29，又到了音駒危險的時刻。
腿和手都在發酸，雙腿還有點微微的打顫。
但是心情是亢奮的。
心底裡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
他也想……親手接下這球，然後扣回去！
微微沉著眼的茶發少年注視著一處，心裡燃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烈焰。
“啪！”背上拍來一隻手，夏目忍不住表情崩了一下。
“猛虎學長……很痛啊！”
山本猛虎揉了揉鼻子，“嗐，這不是看你表情深沉，想給你點鼓勵嘛。”
他招呼著其他人：“來來來，大家都給貴誌一點鼓勵啊，要是今天晚上脫了衣服這小子背上沒幾個紅手印就是我們不厚道。”
他當然看出來星海光來在對著夏目發球，可這球的速度除了夏目之外誰都接不住，要是貿然去搶，指不定弄巧成拙。
隻好采取這種方式鼓勵。
黑尾鐵朗第一個響應號召拍了上去，好歹一身腱子肉，手掌在夏目背上“砰砰”兩聲，聽得孤爪研磨直皺起了眉。
“怎麼樣？這個力道不錯吧？”
夏目吸了兩口氣，忍痛回道：“黑尾學長，我記住這個力道了，今晚我幫你搓背。”
黑尾鐵朗收回手：“搓背不必了，我請你吃年糕。”
後來就連孤爪研磨也上來輕呼了夏目腦袋一下。
夏目：“……”
他就不糾結為什麼其他人拍他被大腦拍他頭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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