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伏清留下了那把超長距離型號的槍,麵色自若地將另一把槍遞給白煜月,甚至朝白煜月露出一個有點慫的笑容。危機重重的環境裡,他竟然還表現得與日常無異,甚至有種超脫於現實的淡定。
白煜月恍惚間以為自己抽到隱藏款了。但他也算認識周伏清好幾年,知道對方的戰力上限,不算差但也算不上最優秀那批;知道對方的心性不壞,但缺少一有機會就打碎敵人頭骨的狠勁。難道這小子畢業後邂逅了什麼奇遇?
實際上周伏清什麼奇遇都沒有。
他延遲了半個月完成畢業考,然後接受白塔老師對精神擬態的引導輔助。周伏清閉著眼,感覺某個生命從他的精神域中破殼而出。
“你的精神擬態是……”負責引導的老師推了推眼鏡,盯了半天,然後大聲宣布,“斑頭鵂鶹!”
周伏清猛地睜開眼:“休、休留?”然後看清了自己的精神擬態,震驚得失去語言功能。
老師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遠程方陣的士兵通常是鳥類精神體,也許是與需要大範圍覆蓋精神域有關,且都擁有共享視野這個能力,很好,這就是我下一個論文選題了……”
“可是!它為什麼這麼小隻!”周伏清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不敢相信地捧起比掌心大一點的小動物。
他欲哭無淚地喊:“它比帝企鵝還小!”
周伏清掌心上的斑頭鵂鶹雙眼瞪得像銅鈴,似乎也在質問老師。
斑頭鵂鶹長得和貓頭鷹很像,又叫做“小貓頭鷹”,憨頭憨腦非常可愛。然而精神體可愛是沒有用的。雖然沒有官方定論,但是大部分向導的精神體都是小型或食草動物,大部分哨兵是凶猛的食肉動物。人們因此認為,精神體越強越大,士兵的潛能也就越高。
周伏清看著自己雙手就能捧起來的小鳥,心情慘淡。斑頭鵂鶹感知到本體的情緒,也緊縮著脖子,看起來更沒有威脅性了。
“說什麼呢,不要什麼都和那群被喂得圓滾滾的家養企鵝對比!”老師喝止他的胡思亂想,“斑頭鵂鶹雖然體型小,但能獵殺比自己還大的動物。深入了解動物們吧,自然界可是很神奇的。”
周伏清情緒依舊低落,他與斑頭鵂鶹四目相對,低聲道:“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過了一會,他的心忽然無比沉寂。他眸色黯淡,喃喃自語:“我一定要做到……”
周伏清遵守畢業分配去了其他城市的哨塔。帶領新兵的教官是一位112屆的學長,名為科爾,同隊伍的還有116屆的其他同學。周伏清的畢業成績在裡麵不算出色。
但幾次集訓過後,周伏清的射擊成績不聲不響地拿到了第一。
科爾教官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可以呀,平時怎麼訓練的?還是你領悟到了精神體相關用法。”
“沒、沒有領悟到。”周伏清結巴地回應,“我隻是在想……我會贏的。”
“對自己有信心是好事,一直保持到這次的遠程訓練吧
,我可有一份大禮物送給第一名。”科爾嘿嘿一笑,揭開一旁的防水帆布,亮出一個槍械匣子。
“它就是——從遠古遺跡裡挖掘出來的,超精度遠程攔截型重狙!我當時可是拚死拚活,釣上了一條六斤大魚,才拿到這個獎品的啊!”
同隊伍的士兵頓時嘩然,隻想立刻打開箱子開開眼。
“誰家釣魚大賽還送遺跡武器?我怎麼沒參加過!”
“獄火會太有錢了吧!年知瑜這麼有錢?”
“噢,學長你跟的是上一任獄火會會長啊……”
科爾站上最高處,大喊:“有沒有信心拿下這次訓練的第一名!”
士兵們熱血沸騰,紛紛大喊“有”。
周伏清站在原地,內心羨慕那個即將拿到第一名的人。可他忽然看見科爾在對自己使眼色。原來他也是彆人眼中能角逐勝利的佼佼者了嗎?
他說不清地緊張,連忙低下頭,瞧見冰麵上的倒影。
忽然他自言自語道:
“我會贏的。”
周伏清就這樣堅定,但茫然地走到了今天。
他覺得不是在自己爭一口氣,也說不清是在為誰努力。他深知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北星喬那種一呼百應的人,他還是習慣當彆人小弟。
但當誰小弟比較好呢?北星喬失去音訊,科爾教官沒有當老大的願望。周伏清思來想去,總覺得缺點什麼。
直到在冰原上遇見一隻走丟的企鵝和馴鹿,那一聲“哥”就忍不住從喉嚨裡跑出來。
然後,幸運女神就如同為水手之路的信天翁一樣,降落在自己麵前。
周伏清跟著白煜月往前跑,隻是跑,心臟卻不斷迸發出驚人的生命力!
他的動作比平時平穩數倍,專注度比訓練室高出上百倍。他仿佛一瞬間就填裝好子彈,槍支宛若他的臂膀那樣熟悉。
忽然,他感覺到一個陌生的精神域覆蓋到他身上。
他全身一凜,這是被敵方狙擊手鎖定的前奏。
對方的精神域絕對比他寬廣得多,他竟然至今沒有察覺到對方的位置!
“沒關係的……按訓練步驟來……”周伏清又開始自言自語,“我一定能做到的。”
仿佛一個神奇的咒語,他在不斷移動的過程中精準調整好自己的狙擊方位,每一個步驟都與教科書驚人的一致。
在40世紀,狙擊手之間的交鋒不再是子彈與防具的比賽,更是精神域的比拚。
通道裡響徹了他們逃跑時的踩水聲、鋼鐵材料的崩塌聲,但除此之外還有微弱的風聲。在某一瞬,周伏清的精神域清晰感知到一個蘊含著強大威力的小點正破空而來。
刹那間軌道計算完畢,空間定位完畢,戰場障礙物解構完畢。周伏清頓時轉身,半跪微弓抬手,構成穩定的射擊台。
他手上拿的這把槍正是他那天贏得訓練後的獎勵。科爾教官高興地雙手捧槍給他,他雙手接過,這把槍輕得好像一片雲彩,真是太神奇
了。
他扣下扳機,槍膛好像岩漿那般熾熱,而後迅速冷卻,子彈帶著氣流螺旋噴出。身後的斑頭鵂鶹撲棱翅膀站在周伏清頭頂,像在為他加油助威。
周伏清的視野跟著子彈展開,這顆小小的子彈載著他的大半精神域。他打穿了一塊薄薄的鐵片,從兩根水管的縫隙間飛出。
然後他“看到”了敵人那顆同樣高速飛旋的子彈。它穿越水霧,留下一條不可違抗的真空地帶。
但是周伏清的計算沒有錯,他們的彈道將在三秒後相交!
周伏清捏了一把汗,心弦被大腦中的秒表牽動。他猛地握緊雙拳,看準時機,將承載在自己那顆子彈上的精神域儘數炸開。
就這樣,封寒覆蓋廣闊的精神域內出現了一小片缺口。
沒有高維的支撐,封寒那顆子彈的威力僅僅能打穿水管,然後便卡在了鋼筋水泥之中。
成功了!攔截成功!
但周伏清並不覺得興奮,他聚精會神地看向前方,雙眼無神,卻好像看穿了水霧另一邊的勢態。
“怎麼了,出什麼狀況了嗎?”白煜月喊道。
“對方……對方好像很生氣。我覺得敵人的精神域……在爆炸。”
周伏清不知道該不該說,斑頭鵂鶹圓圓的臉上出現一絲凝重。這難道是食物鏈的壓製嗎,隔著遙遠距離,他竟然感覺到害怕。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白煜月正在解決攔在前方的水管廢墟,不忘安撫心生不安的周伏清,“你現在不要覺得自己在對敵,想象自己在做模擬訓練怎麼樣?假如現在是北星喬命令你開槍……”
“更害怕了!”周伏清欲哭無淚。
北星喬在他內心餘威尚存。他總有一段時間會做噩夢,擔心對方會以“覬覦會長的哨兵”之類的罪名將他扔出去。以後他走在街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看呐那就是極光會的二五仔”。
但是他其實已經在北星喬麵前報備過了……會長也沒說什麼不是嗎?雖然是因為當時他構不成什麼威脅,但難道這不能算是一種默許嗎?
白煜月不知道周伏清的胡思亂想,隻說道:“總之對麵的敵人十分可惡,他的夥伴把北星喬打成那樣!”
周伏清一愣:“會、會長?他受傷了?”
白煜月顯而易見不太開心,微微點頭。
周伏清一邊心想小黑果然還心心念念著會長,真是癡情人啊;另一方麵他神色肅穆百倍,氣勢也變得莊嚴起來:“請放心!我一定要打倒敵人!完成會長的畢生夙願!”
白煜月:“其實他還活著。”
“不好意思我沒有詛咒會長的意思,我是想說……”周伏清的聲音小了起來,“我會替會長繼續守護您。”
這難道是對極光會會長的忠誠嗎……北星喬真幸運啊竟然有這樣忠心耿耿的小弟。白煜月如此想到。
總之周伏清肉眼可見的精氣神很足,勢頭高漲。白煜月迷糊了一會兒L後便繼續拆卸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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