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吳家白日的熱鬨散去,二房馮氏屋裡擺了兩銅盆冰塊,冰塊裡麵塞了甜香的胭脂桃,皮薄汁豐的鵝梨數枚,還有荔枝一碟。

吳相公脫去白日外麵穿的直裰,身上隻留有細布竹葉暗紋單衣,擼了袖子坐在椅子上吃桃解暑氣。

胡須上淋的都是桃水,一邊吃,還要一邊用手撩著胡須,著實狼狽,他愛吃桃,但吃桃不雅,屋裡有丫鬟婆子在的時候,他隻能忍著。

馮氏去水房還未回來,伺候的丫頭被他趕了出去,就在他吃桃吃的正痛快的時候,便聽見有人來了,連忙把沒吃完的桃子丟在碟子上,放下胡須,正襟危坐。

丫頭站在簾子外沒有進來,說道:“郎君,老太太使喚屋裡的趙婆子來請您和娘子過去一趟。”

他娘喚他們過去作甚?忙了一天,吳相公身上犯疲,又嫌外麵悶熱不想過去,就讓丫頭去問問趙婆子,他娘有什麽事,要是不急,就明日再說。

那丫頭去而複返,說趙婆子不肯說什麽事,隻說讓郎君過去。

吳相公好不容易尋到機會能好好享用桃子,偏偏落不得安生,馮氏的繡花青緞汗巾子落在炕幾l上,他見四下無人,拿過來擦了手和胡子,又塞進袖子裡,自個穿上外衣,和趙婆子走了。

到了吳老太屋裡,問了她好,撿了凳坐下,吳老太屋裡的那盆冰,還是早上馮氏讓盧媽媽給她送過來的,過了這麽多時辰,化的隻有兩塊殘冰在上麵飄著。

“趙婆子,二郎愛吃桃,你把我給他買的桃端過來。”吳老太見他來了,歡喜的很,使喚著趙婆子,又問他媳婦馮氏怎麽沒一起過來。

“她在水房還未出來,我怕娘等急了,就先過來了,不知娘喚我過來何事?”他看了一眼趙婆子端過來的桃,沒有動手去拿。

“也沒旁的事,你媳婦孝順,今日替我過壽,她沒少出力,都是她一個人在張羅,以前我說她不好,你教她也彆怨,都怪我那個時候不識她的好。”

吳老太有事相求,自是撿中聽的好話說,其實說這話,也有五分的真心,馮氏再不好,和她另外一個兒媳祁氏相比,還是數她好。

那祁氏不是個好的,連個姐兒都沒能給她生出來不說,還在背後挑撥事。

她誇過馮氏,誇吳相公,半柱香後才說到正事上:“咱一家子在沂州是這般熱鬨,日子過得有滋味……就是苦了你嫂子和你侄女,她們倆在泉州老家,日子不知過得有多淒涼。”

吳老太抹淚的功夫,趁機瞟這個兒子的臉色,又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嫂子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你們都不待見她,可她到底是你大哥的遺孀,咱吳家的人。

前些日子來信與我說,說她得了重疾,怕是命不久矣,想讓咱把季姐接到身邊來……我想著,把季姐接來,要是不管她,豈不是讓她去死,她一個女人家,沒了丈夫,夜裡的苦楚本就夠她受的了,如今身上又患疾,唉。”

“大嫂病重?娘,你為何現在才說?”吳相公沒有

往泉州去過信,如今聽他娘說柳氏病的快死了,忍不住大驚。

即使她以前多有不是的地方,氣的吳相公這個叔叔在背後哭泣,對她又無奈,可就像他娘吳老太說的那樣,柳氏到底是他大哥的娘子,是吳家人。

“二郎,你可是願意讓她們娘倆過來咱這?”吳老太見兒子這麽在意他大嫂,激動地問道,她就知道她家二郎是個重情義之人,不忍他嫂子病死在老家的孤宅裡。

吳相公當即出了他娘的屋,把家中下人喊來,讓他們明日一早去泉州老家接人,安排妥當後,才回二房與馮氏說此事。

“這事你怎麽自個做主了,還沒有問過爹和三弟的意思。”馮氏對柳氏的病抱有懷疑,不相信她快病死了。

“爹和三弟能不讓她回來嗎,大嫂為人要強,要是病的不重,是不會舍下臉皮來信讓咱去接季姐的。”

她要強?馮氏暗想,柳氏若是要強,就沒青州那些事了,扣住外麵官娘子與她二房送的禮物,還替她去外麵應酬,一樁樁,一件件,哪裡要強了。

這秀才家的女兒,窮酸又不知規矩,她與她做了這些年妯娌,也算看明白了,那柳氏身上隻有嘴和腰硬。

她那樣的人,馮氏從前也見過,小門小戶出身,驟然高嫁,到了婆家,怕被人看不起,隻能端著清高的架子,來掩藏自個不如人的地方。

讓她去外麵應酬,她連說什麽話都不曉的,旁人與她說話,她都不知如何接茬。

並不是小門小戶出身的人都和她一樣,有的就不卑不亢,能彎下腰,嘴巴放軟請教人,旁人也不會笑話她,越是柳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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