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大房季姐的婚事將定,吳相公托人往泉州老家去了一封書信,把此事告知長嫂柳氏。

季姐自是來了沂州,那她的婚事,柳氏雖未言明,但其意就是交由吳二郎這個當知州的叔叔過問,吳二郎也隻是告知她,並不是要與她商量。

雖然柳氏是季姐的親生母親,但決定不了女兒的婚事,遠在泉州的柳氏收到信,又歡喜又忐忑。

歡喜的是女兒季姐的婚事終於能定了下來,對方是個有功名在身的舉人,家裡又是那等官宦人家,信中說竇家的姑奶奶嫁到了臨安府府公江家,是那家的嬸娘。

忐忑的是,她沒去相女婿,不知對方是長臉還是方臉,長得是否俊俏,性子如何,屋裡收用的有沒有通房,是否有庶子庶女。

“娘子既擔心姐兒,不如去沂州待些日子。”以前在青州的時候,巧姑身上的穿戴不俗,有官宦娘子身邊丫頭的風範,如今跟著柳氏在泉州待了幾年,發髻上隻插了把木梳。

吳家的老宅,二進院,前不久下了一場春雨,青色的牆根處生了不少苔蘚,門上的紅漆好似那陳年的豬血,斑駁帶痕,正房屋門口掛著一張靛藍色夾層粗布門簾。

屋裡陳設簡單,有東西兩間房,堂屋靠後山的位置擺著一張長案幾,案幾上擺了一隻粗糙的春瓶,四處可見的是顏色花線,料子繡棚,這是柳氏從繡樓領回來的活計。

以前都是自個買料繡花去賣,現在花線什麽的都是人繡樓的,她和巧姑主仆倆人,一個月裡能繡出十二三件繡品來,光燈油幾日便要用掉四錢的。

“不成,王大戶家的大姐兒下個月嫁人,嫁衣還沒與人家繡好。”坐在東屋窗下的柳氏,麵容疲倦,麵前擺著一台繡架,流光溢彩的綠緞鋪在架子上,她一麵從旁邊的籮筐裡挑花線眯著眼穿繡花針,一麵和巧姑說話。

王大戶給家中大姐兒備的嫁衣料子,是托人從汴梁綢緞鋪捎來的,叫什麽京緞,夜裡放在燈燭下,料子散發著幽光,綠的不沉也不鮮,聽說汴梁那邊正時興用這種料子做嫁衣。

柳氏本不欲接這活,因為活不好做,隻有半匹料子,要是給人繡壞了,她去哪弄這樣的好料子賠給人家,可繡樓的管事說,這樁活要是能做成,王大戶給一兩銀子的茶湯錢。

她想著多為季姐攢些銀錢,就硬著頭皮接了下來,做這樁活不敢馬虎,夜裡不敢繡,隻在白日裡繡,耗費的精氣神要比平日做尋常繡品多一倍。

巧姑放下手中的繡棚,站起來給柳氏倒了盞白水,柳氏節省,連茶鋪十五錢一斤的下等茶葉都不舍得買來吃。

“我要是記得不錯,娘子身上的這身裙衫還是五年前做的,娘子也彆苦著自個,此時不去沂州,過年的時候也該去一趟,見見咱家姐兒的女婿,應該扯布做身新衣裳才是。”巧姑說道。

“泉州離沂州有千裡之遠,路上的盤纏所費不少,有那銀錢還不如給季姐留著,她的嫁妝薄,也不知竇家嫌不嫌她。”

季姐的嫁妝,是柳氏

的一塊心病,吳家的家底不厚,宅子分給了她們大房,她即使把老宅給女兒作陪嫁,又能咋樣,連二房元娘陪嫁的一隻箱籠都比不上。

雖說她公婆吳老太,吳老太爺,還有三房,二房都會給季姐添些東西作嫁妝,但能有多少,聽說城裡的王大戶嫁女,給女兒陪嫁了兩張架子床,一罐香料,三十斤名貴藥材,甚至連紅漆壽字棺材都為女兒備好了。

可憐她的季姐,彆說陪嫁有床,怕是連張方櫃都無人與她打,到了竇家,沒有嫁妝傍身,還不知要被那家人如何瞧不起。

柳氏掛念女兒,但又不舍得路費,隻好讓巧姑往沂州寄了給吳老太做的衣裳鞋襪,還有兩封書信,一封是給季姐,教她在竇家人麵前不可墜了骨氣,不可巴結他們,不要忘記她素日對她的教誨,這樣竇家才會高看她。

另外一封是寫給吳二郎的,謝他為女兒找了一門體麵的好婚事。

沂州吳家,四月初六這日,家裡不說張燈結彩,但也披紅掛綠,吳家門口的哥兒,婆子腰間都係著一條紅綾子,站在門口接禮迎客。

今日是竇家來吳家下定的喜日子,馮氏一早就使喚人給季姐做了杏紅花綢衫,豆綠緞裙兒,黃梅紅羅平底繡花鞋,讓婆子媽媽把她打扮的讓人移不開眼。

她本就長相端莊,如今性子又添內斂,顏色衣裳一穿,發髻上又插著翠釵絹花,真真是彆有一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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