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竇舉人也識趣,從椅子上站起身說道:“既然嬸子這有客,那我就不叨擾了,今日帶來的禮物中,南香是給嬸子的,鄧州墨是給叔叔的,還盼嬸子在叔叔麵前多替我美言兩句,我要是能得叔叔教導一二,是我莫大的福氣。”
“我一向不缺香使,前陣劉同知的娘子送我二兩細香,如今還擱在箱裡。”
竇舉人見這個嬸子不稀罕自個送的香,不由得麵露局促,沒有了之前進屋說話時候的從容,就聽對方又說,
“你喊我一聲嬸子,又兩回送了禮物來,我知你孝順,且收下,要是不收,怕薄了你的麵,我拿你當侄子看待,自會在你叔叔麵前為你說話,隻是你叔叔那人你沒見過,有時連我都怕他兩分。”
“多謝嬸子。”竇舉人謝過馮氏,不敢再說其他,就要告辭,馮氏讓崔兒替她送送他,崔兒掀開布簾,把他送到屋門口,竇舉人站在屋門口往左邊瞅了一眼,見是位端莊的小娘子,躲在一中年婦人身後,露出半邊臉和光油油的鬢角來。
黃娘子暗道,這是打哪來的人,穿著倒是富貴體麵,但長相輕浮,不比孫舉人,孫舉人穿著儉樸,但渾身瞧著教人舒坦,是那種正經人。
倆人進了屋,馮氏垂首吃茶,讓倆人坐下就不再吭聲,屋裡靜悄悄的,黃娘子也低著頭不說話,實在是被季姐傷了心。
季姐見舅母這般,收回目光,撇了一眼屋裡的崔兒,對著馮氏說到:“嬸母,讓崔兒姐姐與我端盞茶來吃吧。”
馮氏抬眼瞅了一下她,然後交代身邊的丫頭,“崔兒,去給她端一盞。”崔兒離開屋後,屋裡隻有她們仨人,季姐也不要臉皮了,從椅子上站起來跪在了馮氏跟前,眼中的淚好似那崩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求嬸母疼我……”
屋裡隻能聽到季姐的抽泣聲,上首的馮氏久久未語,過了好大會才開腔,說道:“你教我如何疼你,你叔父為了給你挑人,頗費了一番功夫,連他們的人家都給你打聽清楚了。
你從泉州回來,你叔父常和我說你懂事了,我日日見你,也覺得你有長進,曉得些事理,可你弄出這樣的事來,不僅傷了你叔父的心,就連我的心,你舅母的心也被你給傷到了,你舅母為了你的事,家中書信來了幾封也不曾回去。”
“你年紀尚小,不懂你舅母的好,她和你沒有骨血牽連,向來舅母與外甥女,遠比不上姑母與侄女的關係親厚,我常聞誰家舅母刻薄外甥,甚少聽說誰家舅母待外甥這樣好。”
馮氏的話說到了黃娘子的心坎上,她客居吳家,久不歸家為的都是季姐,此事也怪她,以前季姐想得上等媒茬,她那個時候目光短淺,不僅不勸季姐,還揚言為她算計這樣的好人家。
如今再看,往日說的這話就是笑話,官宦人家的道理她是懂了,可季姐不懂,還在妄想上等人家,再加上在泉州老家的時候,季姐母親柳氏也沒少這般叮囑她,早就已經在她心裡紮根發芽了,僅靠她勸她幾日,是如何也勸不動的。
以前聽她的話,是想讓她為她尋高媒,此時她勸她和孫舉人訂下,再不肯聽。()
我知舅母的苦心,也知叔父叔母為我費了不少心思,是侄女不孝……我自幼喪父,母親又是那樣的人,幸得舅母教導數月,使我從渾噩中走出,知曉一點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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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跟著我娘,竟從不知什麽是好,什麽是歹,我娘曾經做了諸多錯事,多虧叔母寬容大度,不與她計較,隻這一條,都夠侄女記叔母一輩子的好了。
還有叔父,叔父待我如親父,一心為我,我不知要如何償還你們的厚恩,日日念著你們的好,隻恨我手中一無銀錢,二無勢,常自責不已。”
馮氏聽罷,問她:“你要如何?”
“我想得一門家世好,家底厚的婚約,那家亂也好,人風流也罷,我都願意,我這輩子不想像我娘那般繡花度日,嫁給孫舉人固然安穩事少,但那不是我所求。
他日後即使能中進士,也要靠我叔父的關係在官場上行走,單一個我,就已經拖累了叔父,不想再讓他煩擾叔父。
更何況,我想報答你與叔父,所以我想求叔母為我尋樁這樣的婚事,哪怕是給中年男子當填房我也甘願。”
這一刻,吳季姐的背挺得筆直,目光堅定,直視馮氏這個叔母,她眼角的淚還未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