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到了初二,梁堇勸榮姐外頭賃個梳頭的來,這房裡沒有梳頭娘子,日後出門總是不方便,都言入鄉隨俗。

唐娘子家的席麵置在了十三那日,到時,人都梳南髻,獨榮姐一人梳北髻,多有不好。

榮姐聽梁堇的勸,上回孫婆子教她請梳頭娘子,是為取悅官人,她如今再梳南髻,卻不是為此,而是為自個的前路,哪會不肯。

她道:“一姐,你為我賃個什麽樣的梳頭家來?”

“我想為姑娘去賃喬家酒鋪後頭姓範的婆子來,她專門與官娘子們梳頭發,知曉什麽髻樣體麵。”梁堇道。

榮姐聽聞是與官娘子們梳頭的婆子,心裡滿意,又問她:“你可知我那兩位妯娌,用的何人梳頭?”

這梁堇還真知道,便說:“大娘子房裡有專門的梳頭娘子,姓周,楊娘子用的也是帶來的陪房,聽說很會梳頭。

隻張娘子,賃了外頭的,也不是長賃,而是要出門了,就使人去她家喚她過來梳頭,那人喚劉二娘,在外頭頗有些名氣。

東院的潘娘子,和小李娘子,倆人使一個梳頭媳婦,也是外頭賃來的,是長賃。”

房裡的喜兒聽了,不覺暗服了這個梁一姐,她不僅知曉去外頭哪裡請人來,也知江家各房的情況,不知勝了孫婆子多少……也勝了她。

“範婆子和我大嫂嫂使的劉二娘比較,如何?”

“自是不如那劉二娘,姑娘不知,這杭州的梳頭娘子,分了幾等,頭等的是與馬娘子她們梳頭的。

一等的是與府公娘子們梳頭,二等是與小官們梳,四等是與小吏,五等就沾不上當官的人家了,那劉二娘是一等靠下的人。

咱們要請的範婆子,是二等,常與司戶司理的娘子們梳,價錢公道,人也好請,姑娘要是不想使,嫌她身段低,咱也能去請上頭的梳頭人。

隻不過,請人來一趟,少則七八貫,多則幾十貫,人才肯來。”

梳頭的也看勢,誰家相公在官場上權大,不給錢都來與家中女眷梳頭,要是見你無勢可言,你不多拿出些銀錢來,是不肯去的。

榮姐吃了一驚,道:“恁貴的價錢,連我這樣的,都使不起她們。這範婆子,咱要長賃她是何價,短賃又如何說?”

“長賃半年,賃金明麵上要五十貫,還價二十人也肯來。她來了咱這,咱要管她吃住。

短賃便是像張娘子那樣,不擱咱這住,也不吃喝咱的,什麽時候梳頭去請了她來,一個月是二貫錢。”

“二貫錢,一年就是二十六貫。”榮姐見一年僅梳頭就要用掉恁多錢,多為不舍,問梁堇可還有更賤些的。

梁堇道:“再賤些,唯恐人來了,姑娘嫌。”

“不嫌,你往二等裡頭,尋那最賴的,咱與她短賃。”榮姐昨日算了賬,隻覺花銷大,孫婆子往汴梁置禮,竟用了她二十貫錢。

與一姐了四十貫辦事錢,又賞了她幾貫,與孫婆的錢算在一處,已有七八

十貫之多,想到這,她不由得歎氣起來。

梁堇問她:“姑娘可是手中銀錢不襯手,作何歎氣呐?”

“我在歎我母親隻與了我一間生財的鋪子,那鋪子一年也就能得百貫之餘,日子一長,難免入不敷出。

旁人瞧我嫁妝怪是那個樣兒,可都是死物,手裡的銀錢總有花銷完的一日,難不成到那個時候,我要典賣嫁妝不成?”

梁堇見榮姐愁錢,忽地一激靈,她也愁錢,這不正是個機會?要是她能勸動榮姐在外頭弄下營生,到時她也能為自己掙下一筆銀錢。

可此時房裡有喜兒,梁堇隻得把心思先壓了下去,等它日房裡隻有她與榮姐的時候,她再勸她。

榮姐的嫁妝,除去死物外,隻有泉州老家的十幾畝薄田,一處老宅,這都是江家所出,再有就是馮氏給她的那間鋪子。

梁堇下晌,便去外頭與她找梳頭人去了,找了兩日,找到一位呂媳婦,一個月賃金隻要兩貫錢,她把人領了回來,榮姐瞧了見人長臉乾淨長相,便試她梳頭。

那呂媳婦道:“一姐,你家可有水教我洗洗手。”

梁堇與她端來了半盆水,那媳婦言說在外頭洗,又要了澡豆搓手,房裡的春桃掀了簾兒一角,教榮姐往外看。

榮姐看了,在心裡直誇一姐會挑人,有本事。

須臾,那媳婦洗罷手,提著自個梳頭的物什,來房裡與榮姐梳了一頂高髻,喚月裡紅,一頂羅髻,喚官兒髻,俱是南地官娘子們常梳的兩種髻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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