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走了孫婆,秋雀代乾娘行起了事來,不僅在院裡吆五喝六,還使喚彩娟與她端水打扇的在房裡服侍。

彩娟心裡多不肯,她有自個的差,就是替榮姐漿洗衣裳。前陣子榮姐把這個差與了孫婆,孫婆升成二管事後,這個差,又落到了她彩娟的頭上。

她除了給榮姐洗衣外,孫婆的外衣,鞋襪也教她洗,裡頭穿的小衣,則是鎖兒這個乾女兒替她乾娘漿洗。

再有就是墜兒姐妹倆的衣裳,冬日還好,到了夏日,酸臭的布襪兒,來事的小褲……白日裡洗衣,還要時不時的替墜兒跑腿。

到了晚間,墜兒洗身子的水,也教她去打。海棠來了後,她不用再沾墜兒的尿壺尿桶了,可早起要與她送洗漱水。

她彩娟就是墜兒的雜使丫頭,今兒連秋雀都要使她,到了晚間,她故意去墜兒房裡遲了半個時辰。

那墜兒等著彩娟與她提水洗身嘞,久等不到,隻窩了一肚的火氣,見到彩娟就破口大罵:“死蹄子,往哪偷懶去了,我且問你,你怎麽沒來與我弄水?”

這墜兒上穿舊黃紗衫,敞著懷,裡麵是灰布肚兜,下著白布小褲。擼了袖兒,方洗過身子,濕發胡纏了個歪髻,立在房裡叉著腰。

今兒輪到春桃在正房裡守夜,此時房裡就她和喜兒。那喜兒正扭著身子,坐在床上疊衣裳,見她罵人,也不說話。

彩娟道:“秋雀教我與她提水嘞,這才晚了。”

墜兒譏笑道:“少擱我這拱火,她使你,我也使你。你就沒長嘴,不會與她說,要先替我弄水,我就不信那秋雀會不讓。

我瞧你就是故意的,好教我替你出頭去罵那秋雀,你恁笨的人,真難為你能想得出來。”

墜兒是從下麵爬上來的,這樣的手段,她也使過。

彩娟被墜兒戳穿了心思,麵皮頓時臊紅,垂著頭嘴硬道:“誰故意了,你瞎想。我與秋雀說了,就是她不讓,她教我先替她弄水再替你弄,你心裡有氣衝她發去,衝我發有什麽勁。

我就一個人,兩條腿,你們都使我,我哪能都顧到,這邊遲一會,那邊慢一下,都要罵我,我兩麵受你們的氣。”

“你甭不認,等明兒我見了那秋雀,隻問問她。”墜兒說罷這話,彩娟就用手絹捂著臉哭泣了起來,教墜兒也彆等明兒了,現在就去問她秋雀。

“好妹妹,快彆哭了,少說兩句。”喜兒攬著彩娟要往房外走,彩娟心虛,也怕墜兒真去問秋雀,便半推半就的出了房。

“裝什麽好人,呸。”

倆人來到房外,還能聽到房裡墜兒罵人的聲音。

喜兒道:“方才在房裡,不是我不替你說話,而是我和她好些日子都不曾說過話了。你這也聽到了,往日在房裡,我回回讓她,可她……”

“喜兒姐姐,也就你性子好,待人又寬和,要是教我與她一個屋住,我是受不了的。”

“房裡就我們仨人,她又是那樣一人,我與你春桃姐姐,

要是不多讓讓她,私下裡弄了不快,扯的教姐兒都知曉了,不免使她煩心。”

“你替姑娘想,卻不為自個想,淨吃虧受氣了,春桃姐姐也是那好性的人,連你們都受她的欺。”彩娟道。

喜兒道:“我與她同是房裡的丫頭,她不敢欺我太甚,倒是妹妹你,我有心去正房替你說兩句,可又怕墜兒更與你為難。

咱姐倆不能時時待在一處,我在正房也不得閒,要是時時在一塊,有我看著,她墜兒多少會顧忌我。”

彩娟泣道:“也就姐姐有這份好心腸,旁人誰理睬我,隻有使我的時候,才能想到我。

要是她像姐姐這樣待人,我心甘情願伺候她。可她對我不是打就是罵,哪聽過她一句好話。

她要是真有能耐,合該去房裡朝姑娘討句話,教我伺候她,隻伺候她一人,正經地過了明路。如今都逮我一人使,還嫌我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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