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這日,孫婆與麻三兒帶著三擔子禮物,往汴梁去了。
梁堇為榮姐尋了一位婦人,姓王,擅頑樂。雙陸棋子無一不精,捶丸投壺無一不會,生的相貌怪是尋常,身量又矮。
來榮姐房裡頭一日,蒙眼插壺,十分的有能耐,榮姐見之心喜,日日好肉好菜的請她吃,那婦人一早過來,下晌才走。
榮姐雖然在家裡也學過投壺,但與對方一比,隻甘拜下風,虛心請教。榮姐要學的東西多,跟著這婦人,先從投壺學起。
等把投壺,雙陸等學精後,這婦人再教本地的消遣。
這日,梁堇正在房裡聽王娘子教投壺的訣竅,不料李大娘尋了過來。
“一姐,我聽劉婆子說,住在江家後頭的喬家,上月添了個孩兒,楊娘子和張娘子要過去與那家賀喜咧。”
這喬家與江家是鄰居,倆家一直有那人情往來。
“劉婆子是誰?”梁堇問她,她道:“這人是楊娘子院裡倒夜壺的婆子,我請她吃了兩回酒,她就與我好上了。”
梁堇見她勾搭上了楊氏那的人,暗誇了她一回,然後打袖裡拿出兩貫錢給她,教她多結交朋友,多請吃喝。
李大娘收了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來這是與你做灶上粗使的,儘去吃喝耍嘴了。一姐,要不然,你教我乾樣活,我心裡也好受些。日日恁享福,又拿好處,哪裡是做活的樣子。”
梁堇與她道:“你去吃喝,這就是乾活。在灶上洗洗涮涮是活,在院裡掃地也是活,教你吃喝結交朋友更是活。
你的活還重要呐,你想想,你結交恁多朋友,從她們口裡能知曉江家的大小事,這比你去灶上乾一百件活計都好。
大娘,你的本事不在灶上,而是在這吃喝上,隻管拿著這錢去請人吃酒,你這件事乾好了,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李大娘活了大半輩子,頭回得人恁賞識,她有些不信:“一姐,你彆是哄我頑,咱院裡沒灶房,你沒事與我乾,怕我閒得慌,故而這樣打發我嘞。”
“你想哪去了,我打發你也得有閒錢,這錢是我問姑娘討的辦事錢,你是正經當著差事的。
你彆小看自個,要是沒有你的這份能耐,我如何能知曉江家的事?我要是不知江家的事,再有一一主意,也是個睜眼瞎。
姑娘在外頭的事要緊,在江家的事也不能輕待。”梁堇道。
李大娘也覺不大可能,誰會拿這些個錢打發她頑,見一姐說的話,不是頑笑話,而是那正經話,心裡那點不好意思立時沒了。
“我整日裡吃喝,一姐你忙的不成,還吃那下等飯菜,過得恁苦,何不我多買些肉食,一姐你也改善改善夥食。”
“可彆,與你的錢,你用在吃喝上,彆顧忌我。那錢我吃了,不過是身上長幾兩膘,教外頭人吃了,咱能得臉掙賞。”
“已經掙下賞了,你平日裡也不買吃食犒賞自個,你看房裡的那仨人,人常花錢吃外頭的肉食
。
你這升成了房裡人,吃穿都不舍得,還和之前一樣,上回我聽那秋雀背後說你窮酸,日日去吃那下等夥食不說,連搽臉的粉都不舍得買,兩隻頭花,戴來戴去,沒見你換過。”李大娘道。
這事梁堇還真不知曉,她節儉,除了想攢錢外,另是不想教好肉好衣的日子,化了她想脫籍的念頭。
富貴銷人骨,她如今的日子,雖談不上富貴,但若是她想安逸,是能在房裡安逸的。梁堇不許自個沉醉在裡頭,她要保持清醒,她不想一輩子這個樣子。
所以,她不讓自己常吃好食,在正房偶爾得榮姐賞菜,已是可以了。
“教她說幾句不礙什麽,你彆操心我,我在正房常打牙祭。”說罷,回正房與榮姐稟了張楊的事。
榮姐聽罷,越發定下來了心。她們作弄她,且等日後。上回那女使來傳楊氏的話,教她得閒過去坐坐。
她得不得閒,那楊氏豈能不知。托她們的福,她在房裡淨得閒了。榮姐如今是一點都不想挨那楊氏,張氏,還有東院的。
尤其是得知東院的小李氏過生辰,連請她都不請,更惱了這幾個人。
“一姐,你來試試。”
榮姐把木箭遞給了身邊的梁堇,上午春桃投了十回,隻進了一回。喜兒墜兒也投了,梁堇接了木箭,看了看不遠處的貫耳壺。
擲了兩回皆不中,喜兒提議她們投壺賭錢,榮姐聞言來了興致。
“我擲的不好,與你們拾箭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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