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秦疏終於要動手後,許逸寧臉上立時便帶了笑,因為楊瑾的“配合”,他們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這是好事。
可這麼多張嘴都是要吃飯的,若是吃不飽,誰給你賣力氣?靠忠誠嗎?他們自己的根子都還沒紮實呢,許逸寧壓根就沒指望靠這一點。
去歲確實獲得了大豐收,可那些糧食分撥在每個人的頭上就不夠看了,之前賣鹽的錢也都砸在買糧上了,看來得動一動了。
秦疏決定反擊,整個順天郡都跟著動起來。高速運轉的效率是驚人的,兩天之後,當盛朝軍例行公事一般地再次叫陣,城門開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城中的官兵就如出閘猛虎,直取對麵,順天軍銳不可當,盛朝軍遇到順天軍好似摧枯拉朽,毫無鬥誌,紛紛潰退。
守將趁機下令追擊,士兵們追殺敗退的敵軍。他們一路追擊,一直到敵軍徹底逃離戰場。
秦疏親自掛帥,又有劉素這員老將坐鎮,不到四個時辰,便將被對方占據了半年之久的廣大區域重新收回。
因為這半年接連受到的打擊,楊瑾也曾想過實力不敵的退路,所以在順天軍的強烈攻勢下,他帶著人直接北上。成慶有史將軍領三十萬大軍駐守,定可保他安全無虞。
此前他曾上書給父皇,希望史將軍可以出軍,但安慶近期動作頻繁,雙方大小衝突不斷,比起小小一個勒石郡,自然是大盛的邊防更為重要。
楊瑾一路向北,他私心裡甚至希望叛軍能夠一直追擊在身後,到了史將軍駐防的範圍,也能一雪前恥,所以在確定追兵一直綴在身後還有些高興。
終於,前方出現了翻飛的軍旗,“一定是史將軍”,楊瑾心頭一震,下令:“反擊。”
然後,他就被前後夾擊了。
楊瑾腦子一頓懵,幸好求生的本能還在,耳邊聽著震天的喊殺聲,有如喪家之犬,在親兵的護送下倉皇逃竄。
“安慶的守將不是史洪嗎?什麼時候變成胡靖了?”看著幡旗上鬥大的“胡”字,楊瑾仍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胡靖,反了?
胡靖不僅反了,而且還和許氏叛賊有勾結。楊瑾被雙方聯合追擊的時候,終於認清了這個不想承認的事實。
他再不想什麼雪恥之事,當務之急,還是保命要緊。轉而向圖滿山的方向逃跑,到了連峰郡就好了。連峰郡山川眾多,地處要衝,且易守難攻。
身後一直有喊殺聲,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楊瑾命副將收攏殘兵,之後去連峰郡郡城惠明會合。
當他終於抵達惠明城時已是人困馬乏,此時已經到了二更天,城門緊閉,他命人上前叫門。
結果城門沒叫開,卻有箭矢從門樓“嗖嗖”而下,若不是親兵反應及時,將他拉下馬背,楊瑾這條命就直接交代了。
“殿下,周望已反,咱們得速速離開此地。”
“周望也反了?”楊瑾不敢置信,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周望好好地反什麼,許氏
昏聵,值得他冒這麼大的風險?
楊瑾心裡有諸多困惑,眼下卻也來不及細思,隻能繼續逃命。
這次,上天終於眷顧了他一把,竟然讓他順利地逃出生天。隻可惜一直到了京城,也沒等來副將的會合。
郡守府,破曉天明。
熊英稟明情況:“大人,楊瑾已經出了連峰郡地界,此次共有降兵三千,馬匹五百,收繳武器輜重還在統計。”
周望手書一封,在上麵印了火漆:“你親自跑一趟,連人帶馬押送去順天。”
熊英雙手接過信,問道:“大人,都送過去?”
“我倒是想留,拿什麼養?”周望手指輕叩桌麵,“也不知順天郡這次共有多少戰俘。”
“粗略估計,五萬總是有的。”
“不止,楊瑾可是補充了兩次兵力。”周望看著窗前的晨光,若是這麼多張嘴順天郡都能養得起,那他便綁死在這條船上又如何?
順天郡大獲全勝,隨著消息的傳播,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都知道了順天的威名,越來越多的人投奔而來。
也是因為這一場勝利,點燃了某些人蠢蠢欲動的野心,最先自立的便是蒙燾王楊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章梁州牧起兵攻打沂南郡,壽仙、裕豐等地豪強揭竿而起,盛朝自此陷入全麵時期。
與此同時,秦疏和許逸寧並沒有停下腳步,想停下也不行,順天大捷後,人口暴漲,又正趕上青黃不接的時候,滄浪江的魚都不敢往江邊湊了。且事情到了這一步,為了將來不在逐鹿之時處於被動,隻能以戰養戰。
這一年,他們占領了北六郡。又兩年,盛朝的半壁江山已經完全落入他們的掌握之中。同年,楊懷被長子逼宮,服毒而死。
許逸寧聽聞這個消息,一夜未眠。
秦疏知道他是想到了許靈王,保證道:“再等一等,最多兩年,我定陪你陵前祭祖。”
許逸寧看著遠處,正騎馬與古拉依爾比試的許逸安,安兒L已經徹底褪去了曾經的文弱,刀法淩厲,猶帶幾分悍勇。
時間啊~
許逸寧搖頭輕歎:“我信你,但大可不必如此著急。”
當今時局動蕩,更讓他認清了一點,有時候,吞進嘴裡的也未必是自己的,還需要時間徹底消化。之前勢力膨脹得太快,對他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反而是休養生息。
順天軍安靜下來,開始開荒種地,但誰都知道他們不會甘心蟄伏。這種淡然不僅沒有讓其他勢力放鬆警惕,手段反而愈發激烈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口湧入北六郡,秦疏照單全收。
如此又是數年過去,他們占了華陽,盛朝覆滅,這個天下從名義上已經重新收回到許氏手中。
重新走在曾經熟悉的地方,許逸寧隻覺物是人非,但看著陪在身邊的人,和目露驚奇、充滿朝氣的清俊少年,在悵然之外,更多的卻是慶幸。
先輩在曾經的榮光下腐爛覆滅,而今,他要讓這片腐敗之地再度煥發生機
,重啟過去的榮光。如此一想,那些過往的傷痛怨懟似乎就這樣淡化,反而充滿了乾勁兒L。
許逸寧站在高台上,目光飄到宮城之外,猶記得那裡昔日的繁華,而今卻是街道蕭條,民生凋敝,輕歎一聲:“乾戈已久,世人苦淒。”
秦疏站於他的身側,伸手牽住他的,垂眸看著他,“三年,再有三年,定能平息宇內叛亂,四海歸一。”
許逸寧抬眼看他,眼裡閃著光亮,喜悅,信任,依賴。許逸安看了一眼,便忙移了目光,凝目沉思,他好像越來越多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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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氏複辟,新帝卻果斷丟棄“豐”字,定名“順天”,意為遵循天道,順應天意,不違背天地自然的法則。國號啟元。
新朝初立,自然要大肆封賞,從順天城便一路追隨的眾將官紛紛加官晉爵,隻是讓大家驚訝的是,都監仍然是都監。
驚訝過後,似乎又覺得理所當然。後來歸順的人可能不清楚,如李歸、嚴正這類老人卻是知道,整個天下,都是秦大人奉上的聘禮。大人地位超然,與陛下感情深厚,自然不需要這些虛名。
但也有人持悲觀態度,一國之君,權力至高無上,眼下兩人如膠似漆,將來呢?秦大人如此,有些托大了。
夜深人靜,燭火搖曳,許逸寧也在問秦疏同樣的問題:“你就不怕將來我將你的權力架空?”
秦疏拂過他汗濕的額發,聲音還帶著事後的喑啞:“隻望陛下念在今日的情分上,允我繼續為陛下侍寢。”
尚未消去的情潮再度點燃,偶爾有細碎的聲音從羅帳內傳出,帶著哭腔。
“秦疏,你怎麼能這麼好。”
秦疏傾身吻去他眼角的淚痕,“匪報也,永以為好也。【1】”
許逸寧的眼底再度溢出水光,唇角卻是帶著笑的。這樣的深情,他永生難報。
還在順天郡的時候,李用就提醒過他,秦疏意圖染指天下,找上他,隻因為他的身份合適。
許逸寧想也不想便反駁:“以秦疏的實力,根本不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的人品,也不需要懷疑。”
李用見他態度篤定,再未說過這樣的話,但隨著攤子越鋪越大,問鼎天下真的不再是空想,許逸寧不是沒有想過,如果秦疏隻是想要扶植他做傀儡,他該何去何從。
隻是那樣的假設隻是想想就讓他心痛欲死,權力他要,這個人,他也要。
所以在擬定封賞名單時,他刻意忽略了秦疏。他私心裡是想將秦疏封為皇後的,如此兩人才真正有了名分,可是這事他也就在心裡想想,就連玩笑他都不能和秦疏開。
秦疏對他千依百順,但兩人一起生活這麼久,他也看出對方很有些一家之主的包袱在,萬一把人氣跑了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