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公裡外。

葉爾察市區。

裴染沿著原路返回,來到玻璃天橋的門前。

天橋上已經沒有人片機群了,它們一發現撞不開門,就不再浪費時間,又回到原位編隊表演去了。

裴染悄悄打開門上的反鎖,探頭張望。

人片機群正忙著組合成一隻海豚,輕快活潑地躍出水麵。

裴染瞅準機會,嗖地竄了出去。

這邊的異動,立刻吸引了人片機群的注意,海豚的尾巴不表演了,迅速掉頭,朝天橋衝過來。

裴染沒有急著去對麵,奔向天橋上散落的星星點點的綠光。

蚊子肉也是肉,總好過沒有,她一路上躥下跳,儘可能把能夠得著的綠色小光點全部收入囊中。

W現在能量足夠了,自動默不作聲地調轉槍口,一架接一架地敲掉最先衝過來的人片機。

裴染心無旁騖,迅速打掃完戰場,才衝進天橋對麵的門裡。

細密的綠色光點進入身體裡,在體內遊走,有種特殊的不舒服的感覺,裴染用意念把它們全部聚到一起,喂給綠光一號。

綠光一號像貓聽見了開罐罐的動靜,早就醒了,湊過來一口一個,好像在嗑瓜子。

裴染按照來時的路線往回走,一路非常順利,跳過外牆,鑽過狗洞,重新回到其他人所在的雙子樓的底樓大廳。

堵在門口的人們看見她回來了,雖然不能說話,臉上的表情卻一模一樣,都是詢問加一臉希冀。

裴染對大家立起大拇指。人人都鬆了口氣。

裴染指揮大家把頂門的服務台挪開一點,讓門能開出一條縫。

人片機群現在在天空中的角度很好,不用把金屬球拎出去也能打得到,裴染乾脆把金屬球放在服務台的桌麵上。

人們看見,這顆破球自己動了。

一對折疊臂從球身上舒展開,像多了一對螃蟹腿一樣,它撐起自己,兩步走到門縫前,調整好位置,球身旋轉,那隻黑色的大眼睛望向樓宇間的天空。

片刻之後,W果斷開始開槍。

他開了消音,隻有一連串持續不斷的“嘭嘭嘭嘭”的輕響。

外麵的爆炸卻很猛烈,炸裂的聲音在大廈之間不停地回蕩。

飛行器的零件鋪天蓋地地落下來,撕裂的人片薄片如同柳絮飛花般滿天飄揚,路麵上轉眼就落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零碎。

其中最搶眼的是綠光,細微的星星點點,像大群的螢火蟲浮在路麵上方,輕輕蕩漾。

人片機群遭受攻擊,馬上發起了衝鋒。

一片片人皮瞪著眼睛,前赴後繼,視死如歸,完全無懼W的槍口,對準門縫俯衝下來。

W用火力抵擋著,一直等到它們快推進到門前了,才停火後退,裴染馬上指揮大家一起把服務台向前推,把門關好。

人片機們在門上亂撞一通,發現沒有撞開的希望,像隻有七秒記憶的

魚一樣,很快就返回空中,重新編隊,執著地繼續表演它們的海豚飛躍。

隻不過這條海豚沒了尾巴,肚子上也少了一大塊。

等它們退走,返回原位,裴染馬上讓大家打開門,W重新發起了第二輪攻擊。

就這樣,一波又一波,反反複複,W中間換了兩次能量塊,天上的人片機越來越少,連海豚的形狀都漸漸看不出來了,剩下的人片機還保持在原位,認真地繼續躍出海麵。

最後一次開門,W一鼓作氣,把衝過來的最後一架人片機打掉,對裴染說:“加上你剛剛炸掉的,一共三千零二十八架,至少我們剛才看到的,都已經打掉了。”

球超好用。

唐刀火速敲桌子:所以我們可以走了?

裴染點頭。

夜長夢多,得趁著現在的空檔,儘快離開這裡出城。

大家一起用力搬開服務台,把門打開,回到滿目狼藉的街道上。

艾夏指著北邊,像在問:“我們走?”

裴染點頭。大家都怕了,一群人沿著街道,向著北邊一路小跑。

裴染落後幾步,默不作聲地跑了一圈,把街道上浮動著米粒大小的光點全部收了起來。

光點太多太密,在內臟裡亂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好在有綠光一號瘋狂地嗑著瓜子,就連二號和尤連卡的三號綠光,都趁著一號不注意,偷偷嗑了幾口。

城市的天空中一片安靜,暫時還沒有新的人片機冒出來。

葉爾察市不大,這裡又鄰近北邊市郊,前麵很快就開始變得荒涼了,離開城市再往前,放眼望去,隻剩大片紅褐色的土地。

這裡的地貌很特殊,布滿一條又一條的裂穀,好像大地扯開了一條條的縫,縫又被土重新填滿,變成了一道道起伏的深溝。

和白港市郊一樣,在這個懸浮車的時代,地上根本就沒有路,得在起伏的溝壑間自己找路。

離開城市,大家都放鬆了一點,隊伍的移動速度也慢了下來。還得走好幾個小時,靠跑是不行的。

綠光一號沒有睡,還在磕瓜子。

裴染趁這個機會,把瓜子磕到一半的一號抓到腦海裡。

它心不甘情不願地停在腦內視野中,仿佛在問:乾嘛?

裴染調動它,開始寫字。

J。T。N。3。

寫完四個字,它又停下來了,絲毫沒有向右邊跳躍一下的意思。

吃了那麼多小光點,第五個字仍然沒能寫出來。

裴染發現,好像越到後麵,升級需要的綠光越多。

前些天簡略地寫過“藥”字,還寫過“藥物”,拿到的都是一小片藥盒的碎片,這次過了這麼久,綠光也一路不停地升級,其實很可以試試“抗排異藥”,說不準生成的藥盒碎片又會更大了一點。

但是前麵情況不明,還不是試這個的時候,還是趁著綠光能用,把它留著應付路上的突發情況比較好。

她放綠

光一號回去繼續嗑它的瓜子。

這二十公裡的路看似不長,但是很不好走。

曠野上的冷風揚起紅色的沙塵,刮過一層層起伏的溝壑,叫得嗚嗚咽咽。

想跨過溝壑往前,就得一直爬上爬下,像翻山越嶺一樣,對隊伍裡的小孩和老人都是種考驗。隊伍的移動速度不快,時不時就需要停下休息,讓落後的人跟上來,把人湊齊。

W對裴染說:“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吧。”

“沒關係,我背著你,”裴染說,“你很輕。”

金屬球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非常輕,未必比裴染的大背包裡一個大一點的罐頭重多少。

一行人艱難地往前跋涉。

走走停停,天空中那輪黯淡的橘紅色太陽緩緩升到頭頂,又落下去,時間漸漸到了下午,已經走了一半路程。

再停下來時,W在裴染耳邊出聲:“再往前就是黑井南邊的入口,入口在一條非常大的裂穀裡,你看到就知道了,不會找錯的。”

“入口是隱藏的,”他說,“旁邊有一塊顯眼的白色石頭。”

裴染:“得把這件事告訴大家,萬一有人掉隊了,也能自己找到地方。”

可是交流太費勁了。

和艾夏、唐刀,至少還有溝通方式,就是每句話都很耗時,對其他人,幾乎沒法有效溝通。

W說:“還是我畫吧。”

他很快就把畫發過來了,這次他沒有糾結於任何技巧,純純地做了一張照片,是一大片溝壑的全景,其中用紅色標出了黑井入口的位置。

第二張是入口附近的近景,溝壑裡,半埋著一大塊白色的石頭,在紅土地上很醒目。

W跟著裴染一起看了一眼:“你說過,技巧是為表達服務的,我覺得這種情況,照片的表達效果更好。”

他說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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