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中,夾雜著一縷很淺淡的血腥味。尋常人或許聞不出,可他,老薑頭當仵作已數十年,根本瞞不過他去。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到了自己孫兒曾經因惡名的遭遇,焦急之下,老薑頭一拐杖錘開傳來動靜的廚房門,大叫孫兒小名:“善多,你……”

話未說完,消失在喉間。

薑遺光站在木案邊,一手提菜刀一手按魚,利落剖開魚肚,雙手沾上了血腥,因這動靜抬頭看來,黑漆漆眼裡傳遞出疑惑的信息。

“你在殺魚?”老薑頭乾咳一聲,立刻改口。

薑遺光:“今日下河捉的,準備燉魚湯。”

“魚湯好,魚湯挺好。”老薑頭繞著他轉了一圈,沒看出什麼。薑遺光自小不愛說話,喜怒不形於色,任由他打量,他看不出對方是不是又受傷了瞞著自己。

薑遺光忍耐慣了,沒叫他看出不對,隻打算明天去醫館買些藥偷偷敷了。爺孫倆一同吃過晚飯,洗漱罷,薑遺光看了會幾書便睡下。本又是個平凡的夜晚,他卻在睡夢中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音。

窸窸窣窣,反反複複,從廚房傳來。

是老鼠嗎?

聽上去不像。

像是個活人。

薑遺光想起曾經有人特地半夜翻牆進家門教訓自己,睜開眼,掀起被子下床向廚房走去。

他的袖中藏了一把刀,從枕頭下取出來的。

越往廚房去,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響,咀嚼、輕微腳步、衣料的摩擦……在寂靜寒夜中顯得格外明顯。那人還在吃東西,沒有察覺到門外有人到來。

一步又一步,悄無聲息靠近,然而,就在薑遺光的手扶上門栓的瞬間,房內動靜戛然而止。

他發現了?

木門被猛地推開,袖中利刃瞬間出鞘,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和少年漆黑如墨的雙眼,亦照亮了這間不大的、一覽無餘的小廚房。

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舊門板用力撞在牆麵,發出巨大回響,房屋頂簌簌落灰,連帶著堆嵌進牆麵的幾間小木櫃門也跟著抖動,洗乾淨的碗筷整齊擺在灶台邊半開合的碗櫃裡,上麵還有水滴在流淌,再過去,是碼放整齊的柴火堆。

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就像那天在小巷中一樣,緊隨著,無處不在,卻根本看不見,捉不著。

薑遺光一一檢查,發現廚房裡貴重些的油、糖、鹽等一樣沒少,反而今晚殺的魚,因隻吃了一半,另一半生魚肉用盤裝了放櫃裡,此刻,盤裡的魚肉消失得乾乾淨淨,連一絲血跡都無。

再一看,本放在櫃中的幾斤生肉也不見了蹤影,原地隻剩下拴肉用的麻繩,還帶著血和肉的腥味。

“善多,怎麼了?”老人的聲音從房裡傳來,邊咳嗽邊往外走。

薑遺光生來情感缺失,其他人擁有的喜怒哀樂他從不曾體會過。他不會因家人去世而悲痛,也不因城中百姓對自己退避三舍而難過,就如此時,他也不覺得那人的行為有多麼奇怪——當然,對於那些“正常人”來說,半夜跑到彆人家裡偷吃生魚肉,這的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他知曉自己對常人而言是不正常的,便習慣了偽裝,將自己偽裝得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此刻,他應當要表現得奇怪,但又不能驚嚇到老人家。

“無事,廚房中進了老鼠,將廚房的肉都吃了。”薑遺光說,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他再次看了眼那張乾乾淨淨的盤子,退出去,重新栓好門。

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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