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隔絕了彼此往對方臉上感知情緒的通道,眼瞳處開的一個小孔,使得他們把整個人都藏在麵具後隻透過兩個小孔觀察外界。
蘭姑不知不覺間往前走了一小段,走進了人群中。
她戴著麵具,那群人也戴著麵具。
看上去沒什麼不同。
“你等等我,怎麼突然就走了?”黎三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蘭姑回頭看去,黎三娘快走幾步,來到她身邊。
“我們快回去吧,我不想戴這麵具了。”蘭姑低聲道。
黎三娘卻說:“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好。大家都戴麵具。”
蘭姑:“可是……”
黎三娘:“你今兒怎麼了?白日還好,夜裡這樣沒精神,可是累著了?”
蘭姑道:“或許是吧?身上有些不舒服,想快些回去。”
二人並肩加快了腳步往回走,蘭姑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寧,滿腦子繁雜思緒,越是去想越抓不住,好似一團亂線亂糟糟堆在腦海裡,揪不出個頭。
直到來到客棧外,站在了燈光下,她才覺察出不對來。
黎三娘的個頭,有這麼高嗎?
黎三娘出門前,戴的是這個麵具嗎?
“怎麼?不認識我了?”黎三娘開口。
聲音無異。
蘭姑解下了麵具,看向黎三娘:“三娘,摘了麵具吧。”
黎三娘搖搖頭:“我覺著戴著不錯,睡前再說。”
她臉上純白色麵具在燈光下沒有一絲瑕疵,白得像雪
黎三娘溫和道:“蘭姑,我們進去休息吧。”
蘭姑怔愣地看著。
她卻沒有答應,而是猛地後退一步,從袖袋裡取出山海鏡照過去。
眼前的黎三娘猶如被戳破氣一般飛快乾癟下去,一層空落落畫皮樣的人皮輕飄飄落地,上頭還畫著黎三娘的臉,黑發蜿蜒,沒入蘭姑衣裙下。
蘭姑收回了鏡子。
再一看,周圍哪裡是客棧,分明是一座破廟。
月光從屋頂縫隙照進來,周遭白色粘稠蛛網密布,灰塵遍地,蘭姑抬頭看去,在一片白色蛛網橫生中,瞧見了當中一尊高大的神像。
神像通身刷了雪白的漆,在黑夜中也白得明顯。手裡像觀音娘娘般托了個玉淨瓶似的東西。因年代久遠,已經有些斑駁了,臉也是白的,頭發黑漆掉了些。
唯有她傾斜托著的瓶子,從瓶口流瀉出濃稠腥臭的紅色的東西,拉長了,猶如一條紅絲,落進腳下的水池中。
水池散發著怪味,像是什麼東西爛了又悶住幾十天後擺在這兒一般。
那是什麼……
蘭姑慢慢走進去。
白姑娘像高高在上,垂眸看她,目光含笑,溫柔慈悲。
手中玉瓶還在流血。
走近了,更覺古怪。
全是蛛網、灰塵,地麵的灰積了能有一節指高。
可這尊白姑娘像,即便有些破舊,卻乾乾淨淨,不染一絲塵埃。
就好像,有人剛剛才擦拭過。
蘭姑不信神。
若真有所謂神佛,哪裡還會讓這麼多鬼怪肆虐人間?
這白姑娘,也不過是個野鬼罷了。
她轉身就要出去。
門外忽地刮起大風,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整座廟都顫抖起來,屋頂瓦礫、灰塵簌簌往下落,地麵晃動。
地麵灰塵胡亂翻滾著,蘭姑拚命要往外跑,也不管那些蛛網臟汙了,拍著門要出去。她卻發現這門有些不對勁,雪白、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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