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彌漫到四肢百駭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給淹沒。
他想把這口湯吐掉,可被黎三娘掐住了臉,女子的手猶如鐵鉗,他怎麼掙紮也逃不過。
“唔唔……”
黎恪發著抖,不斷落淚。
在黎三娘背後不遠處,薑遺光躺在地上,睜著眼,看向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他的左腿,膝蓋以下不見了。
身下土地血淋淋,紅色浸透了濕泥。
九公子還在磨刀,他嫌剛才的那把刀不夠鋒利,肉剁得不夠碎。
磨著刀,他笑得很開心。
瘋了……都瘋了!
黎恪被迫喝下那碗湯,兩邊摁住他的人見他把湯咽下去後,立刻塞上布巾捂住嘴,不讓他吐出來。緊接著,黎三娘又去鍋中盛了一碗,再次端到他麵前。
“慢慢喝,不夠還有。”黎三娘難得地溫柔微笑,好像以往他們吃飯時,蘭姑細聲細氣溫柔地叮囑一般。
眼淚大顆大顆滾落進湯中。
眼前漸漸模糊,天旋地轉。
換皮,被當做牲畜的一生,被冤枉、被人捉了吃……
一樣樣苦楚,都從入鏡人身上討了回來。
大黑狗的怨氣,終於得以化解。
……
土樓,客房之一。
這幾間客房的主人近一個月未歸,其他人依著他的囑咐,不敢開門打擾。
這一晚,其中一間沒亮著燈的房中傳來幾聲接二連三的巨大響動,砰砰砰,好似有什麼重物不斷砸在地上。
守衛們不放心,上去敲門詢問——他聽見了裡麵傳來的人聲和走動聲響,疑心有竊賊。
雖說土樓設計讓外人很難侵入,可萬一真有竊賊呢?
半晌,就在守衛們禁不住要衝進去時,裡麵傳來了九公子疲憊的聲音。
“彆打擾我,都退下吧。”
“可是……”
“我說——讓你們都退下,沒聽見嗎?”九公子一把打開門,那張多日不見的俊美麵容陰沉沉,在月光下顯得有幾分詭異,“十幾日不見,不認得主了?”
“不,不是,小的們明白。”守衛連忙行一禮,飛快回頭對身後人使個眼色,匆忙退開。
房間內,五人,不,四人麵麵相覷,一時間竟無言。
五個人都在,隻是薑遺光並不摻和到他們其中罷了。
他從倒塌的床板廢墟中翻找出了自己的鏡子,而後,一言不發地,一瘸一拐往外走——他在鏡中被砍去了一條腿,鏡外,這條腿也要跛一段時間。
“善多,你要往哪兒去?”見他要離開,九公子連忙攔住了他。
目光躲閃,不敢直視。
一脫離死劫,鏡中那些憤怒、偏激與怨憤,便都好似隔了一層,讓他們瞬間冷靜下來。
開始後怕。
我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九公子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奇怪,他當初為什麼會開始記恨薑遺光?
薑遺光語氣平平:“我回房間。”
“不,你肯定是要走。”九公子隻覺羞愧難當,躲閃著不敢看薑遺光的眼睛,放軟了語氣,“鏡中,是我對不住你……我們不該這麼做……”
黎三娘也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不敢相信……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她哪裡還有臉求薑遺光和黎恪的原諒?
薑遺光沒說什麼,閃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