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遺光剛推測出這個想法,那個女人已直直衝他撲過來。他閃身避開, 手腕一動將那個女人伸長的手臂扳過去,無聲地反摔在地。
那個女人瘦得厲害,乾巴巴像一根柴禾, 被甩在地上時不哭不叫, 反而從喉嚨裡擠出古怪又嘶啞難聽的赫赫笑聲。
她身上還有不知哪兒的血跡,還沒乾, 手指甲縫裡也有。身上露在外的地方又看不到明顯傷痕,薑遺光推想了一下,今天陵莊不少人暴斃,估計這血是彆人的。
也有可能,是鬼的。
她好像在說什麼……
薑遺光避開那些血跡低下頭去,把她的臉扳過來,一句方嬸到嘴邊又改口了:“許鳳仙,你在做什麼?”
那個女人眼裡閃著狂熱的光,聞言笑得更厲害。為免被人聽見,薑遺光捂住她口鼻,那女人仍舊不消停,悶悶的笑聲從指縫裡溢出來。
“哈哈哈哈……活人……人……哈哈哈哈哈——”
“許鳳仙,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薑遺光輕聲問她。
女人發過瘋後,忽然間安靜下來,眼睛似乎也沒那麼混濁了,也不掙紮了。薑遺光試探地慢慢鬆開她,她也沒鬨,而是自己坐起來以手作梳把那一頭臟汙散亂的頭發梳到後麵去,露出一張皺巴巴、猶如枯樹皸裂的樹皮一樣的可怕的臉。
若不是薑遺光在這裡,恐怕任何人看見這張恐怖的臉都要嚇得晚上做噩夢。
“是人……人,好久沒有人了……”許鳳仙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臉,被薑遺光抬手擋下抓住手腕不讓她亂動。她也不在乎,直勾勾地興奮地看著他,嘴裡不斷念叨。
“是人……是人……哈哈哈哈是人……”
薑遺光:“你到底,是不是許鳳仙?”
“許鳳仙,對,許鳳仙……許鳳仙是我,我就是,我是人……是人……你也是……”許鳳仙咧開嘴赫赫笑出聲,聲音粗嘎難聽,顛三倒四的。
薑遺光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但出於某些忌諱,他有時需要避諱不能問得太清楚,比如不能直接問你是不是人或者誰不是人這類問題。要是刺激到對方恐怕有麻煩。
他把許鳳仙從地上拉起來,給她拍乾淨身上的土。
這身衣服也不知穿了多久,又臟又破又單薄,她竟不覺得冷一樣,還在咧著嘴傻笑。
薑遺光指指她手上和袖子上沾著的血,以及跟血混在一起的某些粘稠的白色的漿汁,上麵還有一丁點骨頭碎屑。
湊得近了仔細看才發現,那些血並不都是新鮮的,有些已經乾涸了,顏色發烏但不算很久,看樣子應該是昨天沾染的,有些看上去就像是新濺上的。
“這些是從哪兒來的?”薑遺光問。
問了好幾遍,許鳳仙總算聽懂了,嗬嗬笑出聲,一張滿身乾巴皺紋千溝萬壑的臉上露出小孩一樣喜悅的笑:“麵具……那些麵具,我打死了!”
“打死他們!打死……打死他們!……”許鳳仙在不大的屋子裡轉來轉去,手腳不自然地擺動著,活像一個關節發鏽的人偶娃娃,僵硬地甩動四肢。
薑遺光微微皺眉。
麵具?打死那些麵具?
她是砸碎了那些麵具,還是……殺了人?昨晚的慘案,會不會和她有關?
……難說,不過應該不全是她做的。剛才薑遺光試探就發現,這個女人雖然力氣較之常人大得多,但算不上高手。據猜測陵莊一晚上死了至少二十人,她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
不過她跑到這裡,竟然也沒有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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