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嚎聲淒厲,痛哭過後,婦人一頭撞在地上,咽氣了。

徐福低頭看,那婦人的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一直一直看著他。

“她為什麼恨我?”他問。

旁邊人哆哆嗦嗦回答:“這……好像這是她兒子。”

徐福輕輕地啊一聲:“……是這樣麼?”

亂世中,兒子,女兒,妻子,父母,都是可以拿來賣的,餓到活不下去也是能拿來吃的。

徐福不解:我讓她活下去,她竟然就為了死去的兒子恨我?

他看向其他人:“你們也恨我?”

那些人馬上跪了一地,磕頭求饒表忠心。

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也稱帝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突然就感覺到了疲憊。

真的有用嗎?

他做的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徐福無比痛苦又不得不直麵一個問題——他的陛下,恐怕……

恐怕,回不來了吧?

那他這麼多年又是在乾什麼?

徐福忽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笑得五臟六腑一起疼,笑得流出眼淚。

那些人不敢做聲,看徐福沒注意就悄悄走了。

徐福一直站到了晚上,白練般的月光灑在地麵氣絕的母子二人身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有父母。

他早就忘記父母容貌了。

就連陛下的樣貌,他也忘了。

徐福瘋瘋癲癲地跑走,一直跑,山崖邊也不停,踏出後摔落下去,摔得粉碎,不一會兒他又恢複原樣,又繼續跑,一邊哭一邊笑。

薑遺光跟在他身後。

他算出來,那一刻快要到了,他必須趕到孽鏡台。

薑遺光竭力凝神聚氣,讓自己可以觸碰到徐福,然後拉住他,往驪山方向走——幸好徐福後來定居的地方就在長安城外不遠,不然他們不知要走到什麼時候。

第620章 正文完

徐福瘋瘋癲癲的, 就這麼被薑遺光拉到了地宮裡。

可能是受到徐福感情的影響,薑遺光理智上對他不感興趣,卻又忍不住關心起他的將來。

在路上他給徐福算了一卦。卦象之複雜,一時間難以解讀, 通讀一遍, 發現他一生堪稱多桀。

不是沒遇上好人好事, 可好人離去還不如從未遇見。

徐福曾救下一條短毛黃狗,那條狗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用自己稚拙的方式保護主人。臨死前, 老狗混濁眼裡流下淚珠,取暖似的眷戀地往徐福懷裡鑽,它的眼裡還是隻有主人一個。

徐福當時也落淚了,從那之後,他再也沒養過任何東西, 救下後便趕緊離開不多看一眼。

他不願再承受得到後又失去的痛苦,這比他直接遇上仇殺還難過,他寧願從沒擁有過。

抱著這個念頭,徐福記憶中總是苦色居多。他遇上的永遠都是背叛、出賣、仇殺、無來由的殘忍。一路走來, 所遇皆為藏在仁義禮教下的陰私算計, 所見無一不是險惡人心。

也難怪,他後來會對人間徹底失望。

經曆多了, 就連薑遺光也覺得讓人類消亡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但是……他曾經答應過一個人。

薑遺光站在孽鏡台前,徐福縮在一旁又哭又笑,形貌瘋癲。隻要他不逃走就好, 薑遺光也不管他,

他心裡數著數,時間一點點流逝。

孽鏡台上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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