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實質的殺意，朝著聖皇席卷而來，卻被他麵前的絲絲金色化解於無形。

等到墨儒斌的暴怒有些收斂之後，李平才淡淡的說道：“我可以看出，你的內心並不是真正的憤怒。”

“還要在我麵前演戲？亦或者一旦入戲，就連你也難以分清？”

“看看吧，真正的憤怒，是這樣的……”

聖皇猛地一步踏出，強大的力量自其腳尖爆發、朝著周圍狂掃而去。白玉旗杆的光輝，如風中殘柳、搖晃不止。

但這股洶湧能量，在出了光圈的範圍、進入到幽暗之海後，就迅速衰減下來。

寂靜的幽暗之海，蕩起絲絲漣漪。將一切動蕩抹除。

就像是在撫慰暴怒的聖皇一般。

“用不著你教我！我比你更加了解這裡！”

墨儒斌的身影，忽的閃現在李平身後。一道陰影藏於白玉旗杆的白芒之下，宛如毒蛇，對準李平的脖子露出尖牙。

聖皇表麵的金色盔甲霎時浮現道道裂紋，中心的孔洞裡，一條黑線撲出、直奔李平脖頸。

卻在即將得手時，被李平伸掌攔住。

李平看著手中央被束縛、遊動不止的那團陰影，冷聲說道：“又是一個人格？這個……很像你。”

說罷之後，並沒有將這暗中偷襲的直接捏碎，而是放其回到墨儒斌身邊。

不過，墨儒斌本人，卻是連那仙器白玉旗都不要了。趁著這說話的功夫，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李平微微搖頭，之前他那一腳、可不是白踢的。

順著殘存的感應，他在幽暗之海中急速前行，追趕墨儒斌。

墨儒斌的行進方向，似乎就是萬仙盟抽取幽暗之力的那處裂口。

“不知從哪得到取巧法門，就敢在我麵前大放厥詞？”

“我難道還不清楚，這幽暗之海包容一切，甚至修士情緒都會激起漣漪隨後被幽暗掩蓋？”

“還看透我的內心？”

數十道墨儒斌的麵龐，隱藏在黑暗之中，不時漂浮而來、對著李平冷嘲熱諷。

它們的語氣都不儘相同，但無一例外、在說完自己的台詞之後，就自發溶解於幽暗之海中。

既然這些魔臉沒有發動攻擊，李平也就直接無視它們、任其嘲諷，隻是快速接近墨儒斌。

魔臉的絮絮叨叨還在繼續。

“什麼又是真的我？我是九煉觀第一天才，是被寄予希望的成仙第一人。我還是玄天教十二法王，協助軒轅宏造就玄天教大業，一統玄黃界。”

“即便這樣，我就該始終露出同一副麵孔嘛？首席天驕，就該永遠穩重？十二法王，就該謀定後動？”

“錯錯錯！嬉笑怒罵是我，桀驁不馴是我，放蕩不羈亦是我！”

“以仙心禦魔麵，遇到什麼樣的、就該展示什麼樣的姿態！”

“在演戲的，就陪他演戲。惶恐至極的，就威懾到底。十惡不赦的，就同流合汙。”

“至於像你這樣的迂腐好人，就該惡狠狠地罵醒！”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仙之境界都沒有踏入，還妄想拯救世界？！”

周圍又分化出數十麵孔，對著聖皇一通輸出，全是些難聽至極的話語。

而聖皇卻沒有絲毫的神情波動。

目光好似穿透層層黑暗，不遠處的前方，墨儒斌本尊的臉上，卻是跟他一樣的平靜。

呼……

幽暗之海的波濤，攔住了墨儒斌前行的腳步。

他忽然停了下來，抬頭注視著遠方天空。

一道豁口，規律性的朝外噴發著幽暗之力。那間歇性的悶響聲，好似沉重的心跳一般。

“真該死啊。”

“有這麼一群蟲豸拖累，又怎麼能成功。”

又一張陰影麵龐，出現在李平的頭頂。這次的話，不再似之前的瘋癲暴怒。隻不過李平聽出，平靜之中，暗藏著真正的殺意。

“我曾經試圖引動幽暗之海的力量，關閉那個缺口。然而卻被一隻眼珠給阻斷了……”

“那個眼珠的主人，是玄天王麼？”

聖皇來到墨儒斌身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傳音道。

墨儒斌沒有回頭，不過後腦勺卻是倏然出現一張麵孔，十分鄙視的看著李平。

“軒轅大哥會做這種事情？”

李平也並不惱，順著他的話問道：“那麼為何，那眼珠能夠調動幽暗之海的力量？”

墨儒斌後腦的麵孔消失：“你是否知道，這幽暗之海的本質是什麼？”

“陣法？”思忖片刻之後，李平回答道。

“果然夠蠢。”墨儒斌嗤笑一聲，“陣法隻是表象。真正造就這片幽暗彙聚，使得玄黃界能夠抵抗飛升通道廢墟中吸力的，是……”

說到關鍵處，墨儒斌卻是忽然頓住。

“你想知道麼？”他有些挑逗似的問道，語氣輕佻。

“想。”李平坦然道。

看到李平如此一本正經，墨儒斌卻仿佛突然沒了意思。語氣霎時恢複正常。

“能夠跟真仙對抗的，唯有真仙的力量。”

“造就至暗星海浩劫的，是一位悟道真仙。那麼能夠產生足夠動力，讓玄黃界逃離的……”

“自然就是另外一位真仙。”

此言一出，宛若霹靂、響徹在無麵聖皇腦海中。

周圍的幽暗在霎時之間仿佛活過來一樣，全都在窺探著他。

“真仙的確是真仙。”

“不過是死去的真仙。對麼？”

然而驟然得知如此隱秘的聖皇，卻仿佛早就有所預料一般。

平靜的反問道。

墨儒斌聳了聳肩：“跟你們這些聰明人說話，真沒意思。”

“不錯，整片幽暗之海的根基，就是一位真仙的屍骸所化。”

對於這個結果，李平並沒有感到意外。

幽暗之海，能夠吸收幽族人的信仰，轉化成源力精粹。但卻又並不在乎，他的信徒改換信仰。

真仙之網，一旦生成、就實質存在，不以意誌為轉移。

落入網中，再想逃脫，除非爆發出能夠撕碎真仙之網的力量。

那些孱弱的幽族人，自然不具備如此能力。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真仙之網的主人、已經身隕。

束縛不再。

“真仙。”李平重複了這兩個字。

“玄黃界，隕落的真仙。”

“很神奇吧。區區下界，竟然會有真仙隕落在此。不過也幸好玄黃界藏著一具真仙屍體，要不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軒轅大哥想要救玄黃界、也什麼好辦法了。”墨儒斌有些感慨道。

李平卻是向墨儒斌，介紹了隕仙界的存在。

“哦。沒想到，居然真的有繼任天尊，願意跟世人分享這真仙遺念。”墨儒斌聽完之後，身上的氣息又再度變得不穩定起來。

“難以想象，世上還有比軒轅大哥還蠢的人。真是……”

“他早已經隕落了。”李平補充道。

墨儒斌又轉瞬變得平靜下來。

許久之後，方才說了句：“死的好。死的好啊……”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不知為何，李平總感覺他的神情有些悲傷。

於是李平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玄天王，究竟死了沒有？”

墨儒斌轉過頭來，怔怔盯著李平：“你問我，我又問誰呢？大概沒死吧。我也在找他呢。軒轅大哥這麼強的人，即使被小人暗算、也不會就這麼沒命的。”

說罷，不給李平繼續交流的機會，直接轉了回去。

“幽暗之海，以【聚靈升仙陣】為基，真仙遺骸為骨，初代大天尊血脈為繩。無中生有，孕育出足以跟真仙吸力相抗衡的力量。”

“不過畢竟隻是死物，沒有了操縱核心之後，竟然淪為彆人的養料。”

“所以說，千萬彆死啊。就算生前是真仙又如何？死了之後，螻蟻也能欺淩你。”

墨儒斌再度望著遠方萬仙盟抽取幽暗之力的裝置，語氣嘲諷道。

“初代大天尊血脈？”李平腦海中閃過幽族人那奇異的模樣，不由心中一動。

“難怪，隻有這群人才能做到跟幽暗之海溝通。不過……”

真仙嫡傳血脈，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何等的尊貴。但如今卻變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墨儒斌仿佛看出了李平的心思，冷聲道：“大可不必同情這些人。你若是生活在那個年代，親身體驗過大天尊血脈是如何奴役他人的……”

“怕不是第一個就揭竿而起。”

“要不是當年軒轅大哥出手，將他們的爪牙儘數誅滅，這群人上人、不知道還要作威作福多久。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也算他們的福報了。”墨儒斌冷冷笑道。

李平並沒有再於這個問題上，跟墨儒斌爭辯。

“幽暗之海，實則是借助真仙遺骸，凝聚幽暗仙力、對抗仙墟。那萬仙盟所掌握的眼眸，又究竟是何物？”他輕聲問道。

“仙墟……”似乎對這詞十分不認同，墨儒斌又是一聲冷笑。

不過這次卻沒有在這細枝末節處糾結，而是直接回答了李平的疑問：“那不過是當年軒轅大哥煉製出的、用來控製幽暗之海的法器。畢竟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看著這裡，而幽暗之海在整個逃生計劃中又太過重要，所以要我們協助。一共有三枚，分彆交給不同的法王。”

“就是不知道，這什麼萬仙盟手裡的，究竟是誰的。”墨儒斌話中閃過一絲殺意。

李平微微點頭：“可有辦法，影響那眼眸法器對幽暗之海的控製？”

“若是你的陣法造詣，比軒轅大哥還……”

“嗯？”

墨儒斌正欲出言譏諷，卻忽的想起了之前交手中，聖皇所展示出來的陣道水平。

說出口的話，又不由咽了回去。

“在聚靈升仙陣的核心中樞裡，或許可以一試。”墨儒斌如此說道。

他的視線從幽暗之海的裂開移開，轉向另外一邊。

李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有些感歎道：“此陣的確玄奇無比。我自詡陣法水平不凡，在這一片幽暗中，卻也無法窺見半點陣道痕跡。”

“那是真仙屍骸的作用。”墨儒斌毫不客氣的指出了李平話裡的錯誤，“若是沒有真仙遺骸的彌散之力，你應該能行的。”

聖皇不由啞然。

“跟我來。”

墨儒斌招呼一聲，隨後稍微辨彆了方向，身形化作一道黑線、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平則是緊緊跟上。

距離幽暗之海所謂的核心越來越近，不知為何，李平的心中忽的無端湧起一陣不安。

甚至還閃過一些模糊畫麵。

其中赫然就有，墨儒斌隻剩下一具軀殼，靜靜躺在這幽暗之海裡的情景。

“等等！”

心中一陣悚然，李平叫住了墨儒斌。

“嗯？”雖然有些不滿，不過墨儒斌卻還是暫時停了下來。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李平並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沉吟了片刻後，他說道：“什麼樣的力量，能夠瞬殺你？”

仿佛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笑話，一張張麵龐自墨儒斌身上飛出，來到李平麵前，大呼小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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