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那真仙遺骸，活過來。”

隨著墨儒斌說出這句話，也不知是不是李平的錯覺，這幽暗之海深處似乎真的更加幽冷了一些。

仿佛有什麼未知存在一下子盯上了他，心中寒意陡生。

聖皇頗為凝重的環視左右，卻並沒有發現暗中窺伺的存在。

目光再度看向大道宗方定歌的那具軀殼，李平問道：“已經變成這副模樣了，還能再活過來？”

李平問的自然不是方定歌，而是仙軀化作幽暗之海、意念化作隕仙境的那位真仙。

墨儒斌同樣打量著不遠處的屍體，輕聲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們九煉觀曾經供奉著一尊祖師石像，據說是由九煉祖師爺，妙法上人親自為自己打造。”

“這石像被供養數千年，觀中弟子凡在修行路上有什麼疑慮、隻要心誠向其祈禱，絕大多數都能得到冥冥中回應。因此這麼多年，香火不絕。”

“後來有一天，劫雲忽的籠罩了九煉觀上空，道道神雷劈下，目標卻是那尊祖師石象！一道人影，破開石象、直衝九天！此人實力堪稱可怖、足以瞬間滅殺合道的九霄神雷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在雷光中大笑不止，眼看就要扛過雷劫、飛升而去……”

墨儒斌說到關鍵處，再次頓住。

等了半天，卻等不到聖皇催促，隻得一口氣憋住、又繼續講下去：“原先那散落一地的祖師石像碎片，居然悄無聲息的又聚攏起來。靠近了渡劫之人。趁其不備，將他重新吞回了石像之中！”

“這下子，任憑那道身影如何掙紮，也再逃不出石像的包裹。而石像也跟那道身影一起，破空飛升而去！”

聽完這個有些玄奇的故事，李平不禁微微皺眉。

墨儒斌問道：“你猜，這共同飛升的二人，誰是我們九煉觀祖師爺？”

李平沉吟少許，答道：“石像中人影，需要麵對飛升之劫。應該他才是？生前沒能飛升，以石象形態得弟子供奉，積蓄數千年、妄圖飛升……”

墨儒斌微微一笑：“錯了！”

“九煉觀祖師爺，妙法上人，可是有著明確記錄、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升成仙的。隻不過，唯有九煉觀曆代掌門才知道的是，妙法上人在進入仙界之後的第二年，就不知道為何原因隕落了！”

李平聞言愕然。

墨儒斌心滿意足的接著說道：“不過那尊由他親手打造的石像，卻是有他留下的後手，哪怕在上界神魂俱滅、也可以借助這石像重生！”

李平再度皺眉：“那石像中的人影，又是何人？”

墨儒斌嘿嘿一笑：“是我們九煉觀第三代掌門，此人不遵祖師遺訊、想要另立門規，一番內鬥後、重傷失敗，從此不知所蹤。沒想到一直藏在祖師石像內，竟然還一口氣修行到了飛升之境。”

“卻還是白白做了彆人嫁衣裳。”

“妙法上人，飛升成仙不過一載、談不上什麼底蘊，都能借石象重生。更不用提那位真仙了。”

“看看這片幽暗之海吧，就能想象祂生前是何等的強大。說穿了，不要用我們修士的眼光，去揣測【仙】的手段。真正是天差地彆！”

或許是因為了彼此交流了一段時間的原因，墨儒斌的情緒穩定了很多，他有感而發道。

李平默然不語。

他覺得對方所說妙法上人借助石像重生、以及九煉觀第三代掌門之間的瓜葛，還有不實之處。

但畢竟是上古秘聞了，此刻深入險地、也不是深究的時候。

“那我們還要繼續深入麼？這方定歌慘死的模樣，不像是尋常修士能做到的。”李平轉移了話題。

“先進去看看。如果真仙已經死而複生，這麼多年過去了，肯定不可能還待在原地。”墨儒斌說著，繞過方定歌的遺骸，繼續朝著黑暗之下潛進去。

途經三道陣法關隘，有原屬於聚靈升仙陣的、也有後來者布下的。

在李平跟墨儒斌的合力之下，費了一番功夫，總算達到了聚靈升仙陣的控製中樞內。

一路上，並沒有發現另外四位隕落長生的屍骨。

控製中樞，明明在整片幽暗的最深處，卻仿佛一個透明的了望台。

通過此處四方環繞的、宛若全景玻璃一般的陣法禁製實體，李平與墨儒斌二人得以看清幽暗之海的全貌。

即便已經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依舊可以看清楚、幽暗之海那酷似人類外表的輪廓。

墨儒斌很明顯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並沒有被眼前壯麗的景象分了神，而是來到了了望台的中央。

微微色變。

“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墨儒斌問道。

李平沉默了片刻後，還是回應道：“先說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那位隕落真仙、並沒有借助遺骸重生。”墨儒斌語氣幽幽道。

“那壞消息呢。”

墨儒斌冷笑了笑：“你來看就知道了。”

李平緩步，走到了墨儒斌所在的位置上。

眼前景象忽的一變，那高高在上的了望台、頃刻間仿佛在急速墜落一般。

下方幽暗之海的景象快速接近、不斷放大。

倏然湧入眼簾，直達神魂深處。

轟！

周圍景象為之一變，似乎已經離開了幽暗之海、來到了一處全新的未知之所。

“不要動。”

墨儒斌的聲音在心間響起，李平稍感心安、打量左右。

他看到了，另外隕落的四位長生境。

保持著生前最後一刻的姿勢，不過跟方定歌不一樣的是，他們的臉龐蒙上了一層灰似的、已經看不清具體容貌了。

隻能依稀看出，他們生前想要竭力阻擋、將他們吞噬的可怖力量。

李平試圖尋找著讓這五位長生隕落的罪魁禍首。

從四位長生軀殼腳下伸出，蔓延、糾葛到一起的灰色藤蔓物質，吸引了李平的注意。

在李平的觀測中，這些灰色藤蔓，絕對是沒有生命氣息、隻是純粹能量聚合的死物。

但不知為何，在跟它們相對時，李平卻產生了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這是什麼？”不懂就問，李平沒有任何的心理障礙。

“這是【求生之意】。真仙遺骸的求生之意。”

墨儒斌過了好一會，才緩緩回答了李平的這個問題。

“求生之意？”李平仔細體味著這四個字的含義。

“真仙，不可以常理論之。當年軒轅大哥對真仙遺骸進行改造的時候，就有過這方麵的擔憂。為了防止祂死而複生，還額外做了諸多布置。卻沒想到……”

李平雖然看不見墨儒斌的身影，卻能感應到他緊緊盯著此處遍布的灰色【求生之意】。

“按照常理來講，已經變成幽暗之海的真仙遺骸，是不可能還誕生出這麼強烈的求生之意的。”

聽聞墨儒斌此言，李平也是若有所思：“除非，有人故意引動。”

“不錯。這人，不簡單。”墨儒斌如此評價道。

“一是能破解軒轅大哥所留禁製不簡單，二則是能夠引動真仙遺骸意念不簡單。三是在引動求生之意後，還能全身而退……了不起。”墨儒斌毫無誇讚語氣的稱讚道。

“彆小看這些東西，就算你我二人，若是不小心被它們盯上、恐怕也是難逃一死。隻能落得個跟這五具空殼一樣的下場。”

李平微微皺眉，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墨儒斌並沒有跟李平爭辯，而是繼續悄聲解釋道：“原本已經死去之人，求生之意卻再被點燃。就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倏然間爆發出來的力量……”

“本能的吞噬周圍所能接觸到的一切生命、轉化為自己複生的資糧。也隻有軒轅大哥那種實力的，才能勉強抵擋。你我看上去雖強，還是差很多。”

李平沉默。

墨儒斌接著說道：“幸好當初這引動之人，沒有破壞軒轅大哥的布置。這【求生之意】在將這四名長生吸乾之後，再也找不到能夠吸收的對象，這才又陷入死寂之中。”

“如果讓它逃出幽暗之海……”

“恐怕整個玄黃界都要淪為它的盤中餐。”

李平頓時變得無比肅穆起來。

“但話又說回來，軒轅大哥的手段，也不是這麼容易被破解的。這引動之人，也就是你所說的傳法，他也並沒有直接將幽暗之海的禁製給摧毀。甚至連改變都沒有，還另外加了自己的手段。”

“不過……掌握著控陣法器、對這裡的禁製也是了如指掌，進度自如。”墨儒斌仿佛想到了什麼，所凝聚的氣息忽然變得不再穩定。

“先乾活吧。”就在李平擔心墨儒斌會變得癲狂、不受控製的時候，墨儒斌卻是轉瞬又變冷靜下來了。

將大量的信息傳入進李平的腦海中。

“這是……聚靈升仙陣？”李平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玄機。

“嚴格意義上來說，是經過軒轅大哥改版後的聚靈升仙陣。原初版本的升仙陣，乃是一位魔道大修所創。嘿嘿，這一位，可是真正的絕世凶魔。他出生低微，本身修行資質也不夠，走到金丹就已經是極限。不過他硬是創造出了這門凶陣，隻要陣法籠罩、其中一切皆會被煉化成最純粹的能量。”

“他先從凡人小世界下手，由弱及強，不知道滅絕了多少個世界生靈，才最終飛升入仙界。他來到仙界之後，所做第一件事就是對陣法進行改良、還想著在仙界故技重施。哼，就是這樣的人物，在仙界劫難中，也是跟隻蒼蠅一樣、說死就死了。畢生積累的寶物，全都便宜了軒轅大哥。不過軒轅大哥倒是對他的遺產嫌棄的很……”墨儒斌冷笑著說道。

“如此暴怒凶殘、也能得道成仙？他所在世界的仙劫，跟玄黃界的不一樣？”李平皺眉問道。

因為在李平的記憶中，在玄黃界裡，像這樣的凶徒在渡劫時需要麵對的天劫難度，是平常的數十倍有餘。根本沒有成功渡劫的可能。故而有此問。

“天劫再強、在下界也是有極限的。隻要比它更強就行。更何況，善惡、其實也無定論……”

李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墨儒斌說著說著，又陷入某種迷惘的狀態中。

“需要我做什麼？”李平恰時轉移了墨儒斌的注意力。

“你的陣法造詣，應該不會比軒轅大哥弱多少。此處聚靈升仙陣的控製中樞，不能妄動。若是可能，再加固一層陣法、把這裡再朝幽暗之海內部壓一壓。然後，把萬仙盟手中的那控陣法器跟大陣之間的聯係給切斷。”回過神來的墨儒斌如此說道。

李平點點頭，一邊觀察著周圍陣法細節，一邊跟腦海中浮現的升仙陣陣圖作對比。

“不愧是玄天王，堪稱玄黃界萬年來驚才絕世第一人。”

同為陣法師，李平在感受到此處陣法的絕妙之處後，不由產生了跟對方的惺惺相惜之感。

來自幽族人祈禱的源力精粹，經過幽暗之海也就是真仙遺骸的吸收轉化之後，凝聚在陣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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