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行修於飛舟之中侃侃而談,起初還有點生澀,但越說越是篤定。仿佛他所悟乃是星海間自然之理一般。

“星海法則,幾乎可以看做是玄黃法則的上位替代。所以我們想要突破的關鍵,就是於這片死寂星海中,找到我們所修之道對應的【星海之道】。諸位能夠成就合道,相信資質定不會太弱,隻要將內心對星海的畏懼摒除,反而抱著平常心、如同在玄黃界中時一樣,靜心感悟,相信想要做到這點,並不會太難。”

關行修詳細的介紹起他是如何感應到自己的星海之道的,說到興起,一道惶恐至極的聲音卻是忽然打斷了他。

正是諸位幸存者中的紫木:“老關,假如……我是說假如,星海之中,已經不存在我所修對應之道,該怎麼辦?”

紫木緊緊盯著關行修:“是不是意味著,前路斷絕、無法再更進一步了?”

關行修默然。

而現場其餘合道,在聽聞此言後,也是神色各異。

有臉色慘白者,有慶幸不已者。

因為他們同樣發現了,或許是受到各種當年毀滅仙界的災劫的緣故,星海法則破碎、殘缺不全。

並不是他們資質不夠,感應不到所屬星海之道。

而是星海中,此道已消。

“或許,可以試著感應其他法則試一試。畢竟天下道途,殊途同歸。”眼看有些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關行修在思忖了片刻後,連忙出聲建議道。

但卻被毫不留情的反駁了:“若是合道之下、若是其他世界修士,或許還能這麼做。但我們這些玄黃合道,俱已經吞噬天地之魄、身與法則合一。哼,改換其他道途,談何容易?”

“如此說來,我們當中誰可能的成就最高,恐怕非藍羽老哥莫屬了。”名為青霜的合道忽的莫名說了一句。

飛舟中霎時陷入了一片寂靜,眾人的視線、皆是聚集在藍羽身上。

而藍羽本人,也並未反駁這點。

無他,因為現場所有合道中,或者說在整個玄黃界,唯有他最為特殊。

乃是唯一一個古法合道。

沒有與玄黃天地之理綁定,也就意味著這寂滅星海中,任意的法則、藍羽都可以用來悟道突破。

“我說藍羽老哥你遲遲沒有突破的跡象,不會是因為選擇太多、挑花了眼吧?”

“提前恭喜藍道友了!”

“哎!新法!哎!天尊!”

一時間眾人反應各異。

藍羽麵色嚴肅,隻是隨意敷衍眾人。而他心中,卻屬實有些納悶。

因為他並沒有感應到,虛空中的星海之道。

“難不成,我的資質竟差到這般地步?亦或者,是年齡實在太老,已經靈性儘失了?”

藍羽一時間有些恍惚。

“哦,我好像想起來了。”

“我,吳浮丘,好像資質的確不怎麼樣。”

藍羽微微愣神,思緒仿佛回到了年輕時期。

彼時,仙道昌盛,十宗屹立。他不過是十宗治下,無數普通修士的一員。天資平平,無甚奇遇。本來,金丹境界就應該是他的極限。

可那一天,一時的好奇,徹底的改變了他的命運。

“這位道友,前方這麼大陣仗,是出什麼事了?”吳浮丘看著前方被封鎖的空路,以及一艘艘樣式皆異、堪比城池大小的飛舟陸續從頭頂飛過,不由好奇打聽道。

“噓,小聲點。驚擾了十宗【敬師大典】,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旁人噤若寒蟬以及充滿敬畏的目光,讓吳浮丘心中愈發好奇。

足足半天之後,十宗浩大的遊行船隊才終於過去,空路恢複了通行。

而吳浮丘卻是看著十宗離去的方向,久久不願離開。

一番打聽之下,他才知道了這所謂的【敬師大典】,乃是仙道十宗為了感恩天都大法師賜法恩德,每百年都會舉辦一次的盛典。十宗重要人物,皆會出席。

天都大法師是什麼人,吳浮丘不知道。

但統治修仙界的仙道十宗的赫赫威名,即便他吳浮丘乃是一荒野散修,也是如雷貫耳。

“十宗都已經如此了不起,賜法十宗的那位大法師,又究竟是何等的厲害?”

“若是有幸能得到他的賞識……”

吳浮丘心神震動。與此同時,前所未有的野望,也是倏然自心間生起。

再三思忖之後,他終究是沒能擺脫這纏繞心間的魔念。

朝著傳說中的天都進發。

千辛萬苦到了天都之外,滿心的希望卻瞬間化作了泡沫。

天都不見其影,隻有屹立山間的一座源道宮,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而在山腳下,擠滿了跟他一樣、懷著一絲幻想,拔山涉水來此地尋求奇遇的年輕修士。

吳浮丘頓時有些糊塗了。

天都他知道,是大法師的行宮。這源道宮,又是什麼?

“道源宮都不知道?哪裡來的土包子!萬法之源,諸道之首。就算是仙道十宗親傳,到了這裡也要乖乖排隊!”

“好好想一想吧!大法師是何許人也?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輕易就能見的?想要得見大法師天顏,需先入源道宮、虔誠祈禱,若是能入大法師之眼,自會將你接引至天都。”

“什麼,你也想進去?好說,交一千上品靈石,就能去那裡排隊了!”

吳浮丘失魂落魄的被蜂擁而至的後來者擠了出來。

一千上品靈石,都夠買一門不錯的元嬰功法了。他要是能有這麼多靈石,還用得著千裡迢迢趕來這裡、求個機會麼。

雖然囊中羞澀,但吳浮丘卻並不打算就這麼離開。

因為他發現,還有許多跟他一樣付不起錢、而無法上山的人。

吳浮丘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跟他們混熟之後,得到了一條重要消息。

那所謂的源道宮,不過是後來十宗興建的。跟真正的天都並沒有實際關係。

真正的源道之地,指的就是天都下方這麼一大片區域。隻不過十宗圈了一大部分,興建了源道宮。

但並未做絕,還留了山腳下這麼一塊地方。

“大法師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現身了。說是山上更加容易入大法師之眼,其實不過是求個安慰罷了。”

“是啊,大法師高懸九天、在他眼中,山上、山腳,又哪裡有什麼分彆。”

蜷縮著蹲在地上眾人言語中,吳浮丘也隨之在道源宮山腳下安了家。

這一待,足足就是二十年。

有人新來,有人離去。有人抱憾而死,有人因心懷怨恨、破口而罵大法師,被活活打死。

吳浮丘也從一位年輕的小夥子,熬成了中年人。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使他一直能夠堅持守在這裡。

或許對他這樣的庸才來講,去哪裡都是一樣的吧。

這些年裡,他蹲守的同時,也沒有荒廢了修行。不過沒有了靈石來源,隻能坐吃山空。道源之地雖然靈氣濃厚,卻也禁不住這麼多人同時吸收。

不僅沒有半點進步,還隱隱有了倒退的跡象。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吳浮丘也認命了,不再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反正他從小就是孤兒,漂流不定、無依無靠。在這源道宮山腳下待了二十多年,對這裡的景物早已經習慣。心中隱隱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鄉看待。

每當有年輕人,滿懷希望來到此處,乞求大法師恩賜的時候,他都笑而不語。

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不過他也沒有戳破這些年輕人的幻想。

因為凡是這麼乾的,都被十宗的人清理乾淨了。

然而,世事之玄奇,正在於此。

就當吳浮丘已經將大法師恩賜已經全然拋在腦後的時候……

這一天,天空之中忽的綻放出萬丈七彩霞光。

源道宮下,萬千修士當場愣住。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大法師顯靈了!

而後在萬分激動與惶恐的心情中,此處烏泱泱跪了一地修士。

唯有吳浮丘因為大腦一片空白,呆立原地。

“大膽!竟敢對大法師不敬!”

一道劍光,伴隨著怒斥之聲,從遠方飛來。

眼看吳浮丘即將身首異處,這時,從空中緩緩飄下一枚藍色的羽毛。

白色劍光,先發。速度奇快無比。

藍色羽毛,後落。晃晃悠悠,緩慢異常。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眾目睽睽之下,這藍色羽毛竟然搶先於白色劍光一步,飄落在了吳浮丘身上。

劍光姍姍來遲,卻並未將吳浮丘頭顱斬下。隻是穿身而過,將後麵的跪拜著的三名修士當場斬殺。

至於吳浮丘本人……

藍羽光芒籠罩下,他不受控製的緩緩升空。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直向上。

越過山頂道源宮,飛過雲層,轉瞬間來到了一座紫金道場門前。

吳浮丘如在夢中,站立許久,方才回過神來。

身體因為興奮而顫抖不已,甚至讓吳浮丘忘了禮數,直接推門而入。

跟想象中的神聖天都不同,這裡空無一人。

安靜而又死寂。

隻有隱隱的頌念之聲,從內部傳來。

吳浮丘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的來到了道場最深處。

造型古樸的紫金木樓、散發著陣陣香氣。

吳浮丘跪地行禮,許久卻不見應答之後,愣是壯著膽子,推門而入。

木樓內場景映入眼簾。

一道模糊的身影,盤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詞。

在他背後,一位身穿藍白道破的童子閉目而立。

童子唇紅齒白,麵容清秀,分不清是男是女。

不過藍羽卻注意到,這童子似乎是跟人打過一架,身上的道袍竟然有些殘損、還有淡淡的血跡附著其上。

吳浮丘不敢造次,再度磕頭行禮。

但無論是那道身影,亦或者童子,都依舊沒有任何表示。

“這道身影,應該就是天都大法師了。”

過了許久,吳浮丘壯著膽子起身,也學者虛影的模樣,盤膝而坐。

仔細傾聽著對方不停的頌念之聲。

漸漸地,他仿佛明白了什麼。

之前落在他身上就消失不見的藍羽,驟然出現在他丹田之中。

“化羽功……”

“天地無窮紀元,無數世界生滅,如虛空飄落之羽。”

“以身化羽,與世界同調,可隨紀元流轉、生死不定,橫渡災劫、永恒超脫……”

吳浮丘聽得如癡如醉,時而皺眉、時而欣喜。

這【萬劫化羽功】,對他這小小的築基修士而言,實在太過深奧。

但即便是窺得其中一隅,也是讓他醍醐灌頂,體內境界連連攀升。

吳浮丘沉浸其中,不知過去了多久。

忽的感到眼前光影晃動,將他驚醒。

隻見原先那位閉目而立的童子,對他揮了揮手。

雖然沒有說話,但吳浮丘卻明白,這是趕他走了。

即便有萬千不舍,吳浮丘也隻得默默退下。

離開紫金木樓之前,他還十分禮貌的將門關上。

門扉合攏前,一道流光從中飛出。

吳浮丘下意識接過,發現那是一座圓環似的微型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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