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看著趙驍婉,懷裡抱著唱機。
趙驍婉看著李伴峰,抿抿嘴唇問了一句:「小奴在這,相公不想抱抱我麽?」
李伴峰摟著唱機道:「這不是抱著呢麽?」
趙驍婉看了看唱機,又看了看李伴峰:「相公喜歡抱這個?」
李伴峰緊緊摟著唱機道:「咱們不是一直都這麽抱著麽?」
趙驍婉揉揉額頭,隻覺得一陣陣暈眩。
洪瑩輕歎了一聲:「驍婉,你自己選的男人,咬碎了牙,也得認命啊。」
趙驍婉大怒,提著板子要打洪瑩,惱火之間,魂魄卻也附不住傀儡,一下子回到了唱機身上。
「好你個瘋漢,是我長得不俊麽?模樣不好看麽?他們眼晴都看直了,你怎麽也不多看一眼!」唱機揮舞著唱針,和李伴峰撕打起來。
李伴峰抱著唱機,臉頰貼著大喇叭:「這不一直看著你麽,走吧娘子,咱們逛夜市去!」
回到唱機的身體裡,娘子倒也不太想出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在家待著就好,我變回原來的樣子你也不喜歡,且一輩子做個唱機,
你就滿意了!」
「不管你變成什麽模樣,都是我寶貝娘子!」李伴峰抱著唱機到了門口。
「嘴哈哈哈!」老爺子放聲一笑,把房門打開了。
等兩人出了門,紅蓮感覺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她和那具傀儡。
「洪瑩,」老爺子吩咐道,「把紅蓮和她做出來的東西,都送回九房吧,阿七既然不喜歡,就彆放這礙眼。」
洪瑩看了看傀儡,實在想不明白緣由:「這麽俊的女人,七郎怎麽會不喜歡,難道她不喜歡這柔弱美人,更喜歡勇武的女子?
想到這裡,洪瑩恍然大悟:「紅蓮,咱們商量商量,改天你也給我做個傀儡,按我原來的模樣做。」
沒等紅蓮回話,老爺子哼了一聲:「丫頭,你是真不開竅,阿七不喜歡這東西,你讓她做了有什麽用?」
洪瑩爭辯一句:「他是不喜歡驍婉的模樣,又沒說不喜歡我。」
老爺子笑道:「是啊,喜歡你這副好身板,搬磚挑土都是能手,
香瓜的事情,你這麽快就忘了?」
洪瑩氣呼呼把紅蓮搬去了九房,過了半個多鐘頭,紅蓮隱約聽見了老爺子的鼻息聲,他睡著了。
附在傀儡身上的九房姑娘開口了:「那瘋漢到底怎麽想的,這麽大個美人不要,非抱著個唱機出去,走遍普羅州沒他這樣的!」
「是,普羅州就他這一份,」紅蓮歎口氣道,「這回我算白忙活了。」
「不行!我還得另想辦法,說什麽都得讓他帶我出去!』
「你自己想辦法吧,不要再牽扯我。」紅蓮想起了之前在正房時被注視的感覺,那份帶著嘲弄和殺意的注視,讓她的蓮心都冒出了寒氣。
李伴峰帶著娘子在夜市上閒逛,看到兩件首飾,娘子十分喜歡,
可又覺得貴了,糾結了好半天。
去了胭脂鋪子,看到一盒胭脂,覺得顏色不錯,但香味太濃,又糾結了好半天。
李伴峰道:「寶貝娘子,相公有錢,不用糾結,買回去再挑。」
「回去再挑也好,可挑剩的該怎麽辦,若是扔了,卻也太糟蹋了————」娘子又糾結了起來。
「挑剩了就給洪瑩。」
「給她倒是也行,可這丫頭若是不領情,我心裡還覺得不痛快。」
這就不對勁了。
平時娘子是有些節儉,可夜市裡這點東西還不至於讓娘子糾結到這個地步。
她今天為什麽這麽反常?
李伴峰把娘子看上的東西全都買了下來,娘子急了:「你再這樣糟蹋錢,以後我就不跟你出來了。」
「這怎麽能叫糟蹋!」李伴峰把買來的東西帶回了宅邸,擺在了唱機麵前,「來集市就是為了買東西,買東西就得挑東西,橫豎都是挑東西,在集市上挑的不暢快,咱們乾脆帶回家裡慢慢挑,從頭到尾,這事兒都沒毛病。」
坡兒搭起來了。
唱機思索了一下,覺得這話有些道理。
「那挑剩下的怎麽辦?咱們都是花了錢的!」
李伴峰道:「挑剩下的都留給家裡人,誰討娘子歡心就賞給誰,
且當咱們全家一並逛了趟集市。」
聽完這番話,娘子釋然了許多:「一家人平時都在房子裡待著,
也確實該出來逛逛。」
想到此,娘子心情敞亮了許多,之前的糾結一掃而光。
看著娘子歡歡喜喜挑東西,李伴峰臉上帶著笑容,心頭一陣緊張。
唱機此前的心情,如同一團絲線結滿了疙瘩,而今心情好了,是因為李伴峰用了順坡下驢之技,把絲線授順了,把心結解開了。
可這心結從哪來的?非得用愚修技才能解開?
「相公,彆光給小奴買東西,你也買點中意的!」
李伴峰想了片刻道:「我也沒什麽好買的。」
「看你衣裳都破了,買件新的去吧。
和一群冒牌車夫打了一場,李伴峰的夾克衫破了好幾處,確實不好縫補。
到了成衣鋪,李伴峰看中了一套西裝。
他真喜歡普羅州的西裝,配上禮帽的樣子真好看,身上這件夾克,他怎麽看都不順眼。
娘子在身後耳語道:「相公啊,喜歡就買吧。」
「寶貝娘子,你不心疼錢了?」
「給相公花錢,小奴一點都不心疼。』
李伴峰買下了西裝,帶著唱機去影院裡看了場影戲。
包廂裡邊,唱機的心思不在影戲上,隻覺得此前的狀況不太對勁。
「自從用了紅蓮做的那個傀儡,小奴這心裡一直亂糟糟的,這東西裡怕是有手腳。」
李伴峰道:「我也覺得那傀儡不是太好,娘子以後不要再用那東西了,你若下不了手,我乾脆就把這東西毀了。」
「相公早點歇息,這事兒小奴自己去做。」
在黃土橋廝殺了一夜沒合眼,李伴峰還真有些疲憊。
回到隨身居,唱機幫李伴峰準備熱水,給李伴峰洗了澡,鋪好了床,陪著李伴峰睡下了。
等李伴峰睡熟,唱機悄無聲息離開了正房,到了九房。
紅蓮知道來者不善,花瓣緊緊閉合,縫隙之間,有光暈湧動。
唱機笑了笑:「紅蓮妹子,不必多心,我就是悶了,想來找你聊幾句。」
「你想聊什麽?」
「想跟你聊聊天上的人。」
「這人沒什麽好聊,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連他是男是女都記不住了。」
唱機笑道:「記不住,你且慢慢想啊,我聽相公說,陸千嬌最近提起了天上人,她好像也是貨郎的相好,
可既然是貨郎的相好,就證明她是個女人,我從沒見過她的真容,我還真想知道,她當初到底是怎麽寵愛你的?」
一陣光暈從蓮葉上劃過,紅蓮語氣有些陰沉:「趙驍婉,你大半夜跑過來,就是為了羞辱我?」
唱機吐出一團蒸汽,燒灼著紅蓮的身軀:「是呀,我就是想羞辱你,你在傀儡裡到底加了什麽東西?一五一十給我說清楚。」
紅蓮不作聲。
唱針放在了唱片上,唱起了她很喜歡的一首歌,《葬花》。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唱機唱的一點都不淒婉,曲調之中,還帶著些許陰森和掙。
次日天明,李伴峰剛一睜眼,趙驍婉又站在了麵前。
李伴峰揉了揉眼睛,他沒看錯不是唱機,是附身在傀儡的趙驍婉。
「相公,你醒了?」
李伴峰坐起身子,伸手去摸床邊的唱機,卻一把抓空了。
「相公,我嫌那東西礙事,把它搬去二房了。」
「二房———」李伴峰起身去了二房,又把唱機搬了回來。
趙驍婉心裡不滿,可依舊笑臉相迎:「相公既然疼惜小奴,那就把這個唱機身子也留在正房,
昨天和相公去夜市,衣裳買了,胭脂買了,首飾也買了,可咱家裡的東西還沒買,街邊有個家具行,我看好了他們家的書架,大小尺寸正合七房使用,
相公且隨小奴去看看,若是看得上眼,就把它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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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伴峰搖頭道:「不用看了,一會我跟手下人說一聲,讓掌櫃的直接把書架送來。」
「相公呀,他家書架多了,你知道小奴說的是哪個?」
「全都帶回來就是了,我愛看書,也喜歡書架。」李伴峰穿上衣服,準備出門。
趙驍婉喊一聲道:「相公,這是要去哪啊,能不能帶小奴一塊兒去?」
李伴峰回頭笑道:「不是說好了麽,我找人買家具去。』
「橫豎都要去一趟,為什麽就不讓小奴去,是嫌小奴給相公丟臉了麽?」趙驍婉坐在了床邊,眼晴紅了,聲音也顫抖了,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不是好像,娘子真覺得委屈了,有人在她腦海裡傳遞念頭,此刻趙驍婉真覺得自己可憐。
家裡的一群法寶朝這邊張望,洪瑩放下了眉筆,也看向了趙驍婉。
她的狀況太反常了。
昨天晚上商量妥妥的,今後不再碰那具傀儡,可一轉眼,娘子又附在了傀儡身上。
換做彆人,可能是因為太想拿回肉身,有點控製不住自己。
可娘子是什麽人物?叱吒疆場的一代名將!娘子的自製力肯定不用懷疑,但李伴峰懷疑娘子中了技法。
娘子層次很高,尋常技法很難傷得到她,但有一類技法無視層次。
李伴峰坐在娘子身旁,柔聲細氣安慰道:「寶貝娘子,相公知道你受委屈了,相公怕你受累,乾脆就把家具店買回來,由著你挑。」
娘子一聽這話,似乎清醒了過來:「對呀,相公這是疼愛我。」
李伴峰用了愚修技,倒果為因。
雖說家具還沒送過來,但李伴峰以此為果,倒推出原因,不說不讓娘子出去,反過來說把家具店搬來。
娘子剛剛平複了一小會,抽泣兩聲,又落淚了。
洪瑩愣住了,趙驍婉可不是愛哭的女子。
手套喃喃低語:「當家婆不對勁兒呀。」
放映機讚歎道:「這就是絕世美人的藝術,兩行眼淚,卻能把人的心給哭碎,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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