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地下密室,於空間上竟比上方大殿還要空曠,除了最中央過於顯眼的,被兩圈石柱環繞的棺槨外,密室之中還擺放了不少其他物件,甚至操作台都有不少。
不同於擺滿了奇珍異寶、華服佩飾的大殿上方,這間密室則要樸素太多,且在空間劃分、布局結構上更明了,乃以石柱棺槨為中心,一側擺滿了書架,上麵珍藏著無數古舊書卷,一側為煉器台,但大約也可作煉丹之用,一側單獨辟出一個小空間,靠牆擺放了不少幡旗……由此可見,六皇子藏身此地時,便是用這些東西來打發時間的。
這也直接證明了,那位半妖國君在成為怨靈,甚至在報複了如意城滿城凡人後,仍舊很清醒。
這便很耐人尋味了。
因為在天上人間,怨靈能留存的神智有限,怨氣越強它們便越難以自控,待手染鮮血後,凶煞之氣就會將它們僅剩的神智完全侵蝕,讓它們隻顧著報複,於是犯下更多殺戮,直至心願了結,怨氣一朝散儘,被體內怨力反噬的它們便會徹底消亡在這世間。
可這位六皇子,他能做下這麼多喪心病狂之事,還能壓製住這一整個秘境裡的怨靈,怨力之強毋庸置疑,若說他沒殺過人所以能保留神智便也罷了,但實際上,千百個怨靈犯下的殺戮都比不上一個他,這樣的他,竟然還能清醒到在這裡看書排陣……修身養性?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清醒了。
由此也誕生了一個新問題:既然他能在大肆殺戮後保留神智,是否便意味著怨力拿他無可奈何?如此,他在心願了結後還會被怨力反噬麼?他還會消散麼?
還是說,他的仇與恨,他的怒與怨,他的不甘與遺願,遠不止報複如意城裡的人那麼簡單?
這麼說來,那無臉紙人之前托他傳話,並非是讓他給眼前這副棺槨說幾句遲來的空話這麼簡單,而是那無臉紙人也認定了,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六皇子是否成了怨靈,他都不會輕易消散,隻是因為六皇子不肯見它,所以才想借他人之口,致歉之餘,不忘規勸?
念頭滾至此處,岑雙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晴雪村,村中那隻名叫小小的小怨靈。
那時溯源之術下,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那聲音曾對不願傷人的小小說,讓他去肆意報複,讓他在怨氣中滋養靈魂,還承諾要幫他脫胎換骨……怨靈的脫胎換骨,是否包含恢複神智?
若是如此,那六皇子是否也經曆過這樣的“脫胎換骨”?若他經曆過的話,這答案是否就藏在這座密室之中?畢竟這裡的東西看起來可不一般。
唯一可惜的是,眼下這情形,是沒有時間給岑雙去一一查證了,因為陸忍並不可能會讓他們舒舒服服地在密室裡閒逛。
更何況,陸忍還沒動手,江笑已經怒發衝冠地衝了過去,雖然他手中的那道法術竄稀似的時有時無,時明時滅,但他的氣勢卻是十足的,隻聽他中氣十足地叫道:“大膽妖孽,放開本仙的骨頭!小仙骨彆怕,我來救你了!!”
小骨頭
興奮得連蹦三下,像在為他加油助威。
岑雙:“……”
陸忍:“……”
陸忍納悶地看了江笑一眼,他身形未動,眼看著對方衝過來,又看著對方靠近石柱後觸發了石柱周圍的法陣,再看著對方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得倒飛回去,最後落回原點。
江笑被那屏障甩飛回來時,倒是沒有摔倒在地,隻是踉蹌了幾步,剛好退到岑雙身側,岑雙便順手扶了他一把。
“多虧了你,賢弟。”江笑謝了句,穩住身子,向石柱與棺槨那邊看去,眉頭緊鎖,道,“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東西?”
岑雙道:“看著像法陣,但你被反震回來那一下,又像結界。”
江笑搖搖頭,道:“都不像,我方才過去時,並沒有察覺到法力波動。”
聞言,岑雙舉目朝那兩圈石柱看去,這樣不遠不近地看著,並不能察覺到任何異樣,在沒有觸發陣法或結界之際,沒有法力波動不算奇怪,但方才江笑都被震飛的情況下,還是沒有法力波動,那便確實有古怪了。
也在此時,那個不知在棺槨上坐了多久的人終於動了,他先是站起身,大搖大擺地踩在那位半妖國君的棺材蓋上,一把折扇優哉遊哉地扇著,小骨頭也被他當風箏放著,要麼蹦兩下,要麼在他頭頂繞著圈打轉。
陸忍愜意地扇了兩下風後,折扇打在掌心,合上了,他笑道:“我知曉上仙很急,但上仙莫顧著急,因為要與你們交手的,可不是在下呀。”
“你什麼意思?”江笑朝他走近,但沒再打過去,隻蹙眉問道,“容儀在哪,你將他怎麼了?莫怪我沒告訴你,他可是梅雪宮的寶貝疙瘩,你若將他害了,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狐帝都絕無可能放過你。”
“啊,這樣麼,那在下可真是——害怕極了,”陸忍將閉合的扇子抵在唇上,說著害怕,臉上卻又沒有一點怕的情緒,倒是話鋒一轉,悠悠道,“但在下覺得,在此節骨眼上,與其擔憂彆人,上仙不若關心關心自己的好。”
見他不願正麵回答,江笑眉頭痕跡更深了,連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但對於這些問題,陸忍全都一笑置之,並不再搭理他。
直至將目光轉到岑雙身上,才算是多出了些其他情緒,但多以興奮與挑釁為主,他對岑雙說的話也是如此:“尊主,委托我來到這裡的人還說,其實啊,他還是很不舍你死掉的,當然,若你真就這樣死在這裡,那便死了罷。”
說罷,他拉著細線的那個手忽地平翻,手中便出現了一個金鈴鐺,握住鈴鐺的那一刹,他又道:“那麼,就讓我看看,將妖域攪個天翻地覆,天上人間的大名人,尊敬的妖皇尊主,究竟有幾分本事罷。”
話落,搖動了鈴鐺。
叮鐺——叮鐺——
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
江笑看著陸忍,想看看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觀察時,視線從那鈴鐺上一掠而過,卻在移開視線後,又猛地挪了回去,死死盯著那鈴鐺看了又看,眼睜睜看著陸忍嘴角
詭異地勾起,手中鈴鐺再度搖了兩下,才臉色大變,連忙回頭,大喊:“賢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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