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年前的人間,群妖與凡人的矛盾遠比今時深重,在妖害人、人恨妖的大環境下,半妖的出生,就是異類,就是過錯。

尤其在屢受迫害的凡人國度。

所以如果有哪個凡人與妖怪有了孩子,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都會成為凡人中的敗類,不是被亂棍打死,便要沉入池塘,亦或者將那人困在屋中,點一把火,將對方與年幼的半妖一同燒死。

半妖多為棄嬰,就是因為人們覺得,比起將其養在身邊一同受罪,不如任其自生自滅。至於半妖的另一方血親?他們可從來不管半妖死活,如果有半妖出現在他們地盤,還會被他們吃掉。

因為大多數妖怪本就懷著一腔惡意才弄出的半妖,在他們眼裡,那不過是功法需求或者折磨人的手段,根本不算他們的後代,所以,雄妖往往會在禍害了凡人姑娘後拍拍屁股就走,雌妖隻會生下醜陋的半妖,再滿懷惡意地將其丟到半妖的父親那裡。

孟還珠的母親,絕對不在這個大多數裡,她不止深愛著玉煙國的國君,還極儘疼愛腹中幼子,儘管就是因為有了這個孩子,才導致她在國師麵前暴露妖怪身份。

她知道半妖無法在妖域立足,回到妖域的她也不可能護得半妖周全,要讓她的孩子活下去,隻能想辦法讓他留在玉煙國。

所以後來國君質問,她知無不言,國君為表立場,將她推到世人麵前親手誅殺她,她也不躲不避,隻是為了與國君的交易——殺了她,留下孩子。

她在最後對國君死心,隻想讓她的孩子活下去。

好好的、快樂地活下去。

可她並不知道,在她死後,孟還珠沒有哪一天是快樂的,他是活著,還掛著個好聽的“皇子”名頭,可實際上,他每天都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還成了天上仙人取樂的工具,在癡狂與憎恨中過完了屬於“孟還珠”的一生,死在了最怨恨的時候。

他生前厭憎凡人,死後憎恨仙人。

他對這個世界感到惡心。

所以數千年前,幾乎在他死後不久,就開始籌謀起來,水月鏡花中的鬼窩也好,茶山縣的血池邪物也罷,都是他謀劃中的一部分,也是因為他的身份太過方便,所以類似於茶山縣這樣的血案,哪怕轟動了整個天上人間,始終無人查到真相。

也不能說完全沒人查到,否則,像欒語這樣的秉公執法還鐵麵無私的上仙,當初豈會公然違抗天條,假公濟私放走岑雙?

遑論岑雙頭次“飛升”時,在天宮隻短暫待過幾十年,還沒有他被貶年數的零頭,與欒語見麵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何來私交一說。所以千年前,對方在岑雙出逃後將岑雙攔下,又腦袋被驢踢了一樣將岑雙放走,不過是被人陷害罷了。

陷害的原因,也在今時今日,恢複記憶的欒語上仙叫出紅芪真名的那一刻,有了答案。

說白了,能發展成現下這個場麵,起因不過是因為——滅口。

目的尚未達成前,紅芪對於這個他千辛萬苦得來的

殿主身份還是很看重的,在被欒語查清來曆後,不便在天宮公然殺害上仙的紅芪,便設計讓對方觸犯天條被貶下凡,欲趁此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對方。

隻是上仙曆劫,各方關注,前九世都沒有教紅芪尋到機會,一轉眼便到了對方第十世。此一世,是對方的最後一世,成則回歸天宮,不成便不會再有仙人關注於她,所以說什麼,紅芪都不可能讓她曆劫成功。

沒有機會,那就創造機會。

前麵九世機會難尋,第十世卻天賜良機,因為在遊新雨誕生之際,同年同月同日同時,還有一個與她命格相似的男孩誕生,而這男孩,命中注定要與一位仙人係上紅線。

可仙人超脫紅塵之外,是不可能被任何俗世姻緣牽絆住的,所以那條紅線,是天命已定的單向紅線。

單向紅線的威力,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明白。被這樣的紅線纏身,連活都活不明白,哪還有工夫修仙問道。

所以,紅芪漫不經心地將那條紅線係到了欒語的轉世身上。

紅線錯係,癡念轉移,原本是男孩對於仙人的妄念,變成了遊新雨癡心江笑。

不錯,原本該被紅線牽著的男孩,乃是真正的江笑,至於那位仙人,自然就是容儀了。

巧也不巧,就在紅芪將紅線係上姻緣簿時,許久沒見老友的無期上仙,為了給友人一個驚喜,偷偷摸摸地溜了進去,一下拍在紅芪身後。

這一拍,拍出了一個表麵楚楚可憐央求他幫幫自己,背地裡卻謀劃著怎麼將他一起除掉的惡鬼。

再後來,需要被滅口的人數越來越多,就變成現在這個場麵了。

所以最初從水月鏡花出來時,岑雙的猜測起碼對了大半,尤其是關於水鏡以及墳墓主人的猜測,說句“標準答案()”都不為過,隻是他運氣不好,一出來就遇上過來混淆視聽的六皇子本尊。

由於紅芪為何會寫下《南山一夢》實在觸及到岑雙的知識盲區了,所以此事他懶得猜測,甭管對方是真的遇到瓶頸需要憶苦思甜,還是牽紅線上頭了狠起來連自己的同人都寫,總之都跟岑雙沒關係,他隻知道,在經曆過水月鏡花兩個幻境後,他手中的書可是與兩大血案有關的重要線索,所以寫書之人,他必定是要查的。

大約對方也知道這一點,由此來了一記先發製人,先是將隻要用心查就能查出來的紅線案子告訴了他,再杜撰了一個“六皇子已經被前任姻緣殿主毀屍滅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莫須有事件,不止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還半真半假地引導岑雙推翻之前的猜測。

當然,在已經懷疑對方的情況下,岑雙並沒有完全相信對方,回到忘憂城之後,他還是抽空令人打探了一番,不過結果可想而知,他能知道的,都是紅芪想讓世人知道的。

在知道對方身份後,岑雙甚至不能肯定,他之前在對方身上看到的微表情和小動作,是否是紅芪的故意為之,其目的,就是為了引起他的懷疑。否則,他一個在一眾仙人麵前藏了幾千年的鬼怪,會那麼容易因為水鏡計劃失敗而顯露端倪?

() 不太可能。

但要是換個角度想,比如,設若對方知道岑雙不可能因為“因果()”這種鬼扯的理由,就跟他們走這一趟,所以用不多但有效的一些小動作,成功引起岑雙的注意,但又不讓岑雙知道得徹底,不遠不近地吊他胃口,如此將岑雙吸引過來,便能達成他想要“滅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目的了。

至於“償還人情”這個理由,不過是擺在明麵上裝飾用的,或者說,這不過是一個給岑雙在懷疑他之後方便跟過來的台階。

但這樣的猜測,需建立在一個前提下——他對岑雙很了解。

燈火微弱,陰風不止。

深緋袍角在江笑身後規律起落,好似有人在無聲鼓掌,宛如讚賞一個看好的後輩。

江笑的嘴唇被他抿得發白,不知是因為欒語清醒後點出紅芪身份的話,還是因為岑雙為證實猜測,詢問起欒語,當年之所以放他離開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查出了紅芪的身份,卻沒來得及公之於眾就被對方算計,而得到欒語點頭這件事。

江笑的麵色同樣難看,就好像那個被拆穿身份的人不是紅芪而是他一樣,白著臉無意識搖頭,人還擋在紅芪身前,就好像這樣的庇護,已成了他的習慣與本能。

因為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的。

所以他閉了閉眼,複睜開,仍堅持道:“不可能,我不信,阿芪不是這樣的人,阿芪他,不擅武學,最是柔弱,心腸又軟,連隻雞都不敢殺,路邊的螞蟻都會小心避開,他以前還隻是個小仙時,隨便一個仙人都能欺負他,還給他起諢名,現在那些人還活得好好的,所以阿芪怎麼可能是你們口中的,殺人如麻、睚眥必報的惡鬼?!”

岑雙倒沒覺得睚眥必報這個事有什麼問題,不過考慮到他從小就因為這種不光偉正的思想被罰跪抄書,還因為沒有一點仙人樣子而被天帝老兒洗腦循環過天規天條,所以自我認知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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