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雙蘇醒之後在雪靈湖修養了兩日,便怎麼都待不下去了。
這倒不是說又冷又靜的雪靈湖不好,雖然岑雙的確是個熱衷湊熱鬨看樂子的人,雖然岑雙還有那麼點怕冷的老毛病,雖然……
咳,總之,他當真沒有嫌棄雪靈湖的意思,隻是無論從自身來說,還是雪相君的安全而言,亦或是考慮到那件引起這一連串事件的神器,岑雙都該離開了。
他穿上從如意袋裡取出的厚實裘衣,又將床上的大白蛋塞到了如意袋裡,掂量了兩下,將之放回袖袋,轉身朝木門走去。
待行至門口,忽而停了下來,他探手重新將如意袋拿出來,收束袋口的小青蛇自動吐出蛇尾,一麵玄底赤鳳樣式的半臉麵具隨即出現在他手中。
他捏著這麵具在手中轉了一圈,反手扣在了臉上。
眼下他身無半點法力——早前《涅槃》自動運轉時恢複的法力,儘數被他拿去給岑小強造窩了,又礙於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惡意呢喃不便解開功法上的封印,岑雙隻能暫時用這個麵具應一下急了。
說起來,這麵具還是當初在水月鏡花裡,小荷借著中秋夜宴的名頭送給他的見麵禮,那時對方有求於他,便在小骨頭的指導下弄出了這麼個東西,小骨頭麼,本就是岑雙的仙骨,最知道如何引起他的注意,所以這成功引起岑雙注意的麵具,便在之後被他順勢帶了出來。
不過那時他倒是沒想到這鳳凰麵具能在今日用上。
木門吱呀打開,寒風迎麵而來,岑雙不自覺地拉了拉鬥篷,快步從木階上跨了下去,踩在雪地上時,又拉了一下衣物。
雪相君所居住的木屋統共有三層,岑雙便被安置在二樓。
隻不過,一開始他見二樓居室中的物品一應俱全,還以為是自己把人家的臥室給霸占了,直到岑雙幾度透過窗戶看見對方踩著木梯走向頂樓,而對方又始終不曾提出要給自己換房間,才猜測自己住的地方,大抵是對方根據頂樓居室的樣子臨時複製出來的。
當然事實是否如他所料,岑雙並沒有去驗證,儘管他心中的確好奇,可基本的禮數他還是懂得的,人家雪相君好心救他一命,他若在人家的地盤胡亂翻看,那可就太不禮貌了,再說這種事,人家想不想讓他知道都不一定。
而且對方作為七君之一,所居住的地方怎麼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眼下岑雙可是一滴法力都不剩下,若是不小心觸動了什麼陣法封印的,隻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魔淵,儘早恢複法力。
他沒有去觸碰周圍的柵欄,踏踏實實沿著雪路走了出去,柵欄之外,是一片不高不低的筆挺鬆木,青綠的針葉上覆了一層潔淨雪色,林中數條蜿蜒雪路,岑雙按照在窗口看見的雪靈湖方向,選了最左側那條,袖手走了一陣,便瞧見一座水榭。
水榭遠在小鬆林外,築於雪靈湖邊,立於水榭之上,回首看是天地雪裹一點青,舉目看如白紙上書墨一點,垂眸看時,見銀白湖泊,水波蕩漾,
卻看不到任何倒影,也窺不見水中具體情形,反而看得久了,猛一陣頭暈眼花。
岑雙閉了閉眼,又抬手將麵具摘下來塞到袖子裡,揉了揉額頭,等那陣眩暈過去,才邁著步子走上蜿蜒曲折的水上回廊,朝著湖心的“墨點”走去。
可惜回廊走到儘頭,也沒能抵達目的地,隻得站在又一座水榭上,遠眺宛如墨點般的湖心小島。
好在那位雪靈湖主似乎預料到了岑雙會來找他辭行,所以早早備上了一艘小船,還喚了此地生靈前來為他撐船。
不知誕生於魔淵的生靈是否都是一個樣子,但就岑雙目前所見到的三種,都是麵前這樣的炸毛圓球。
隻不過,球球是煤炭一樣的黑球,雙耳像極了白羆的耳朵,還有一條透明短胖染了些許墨點的尾巴;暮幸則是淺淡的灰色,耳朵肖似狐耳,以及一條同樣透明短胖,但帶著灰點的尾巴;至於麵前這個,則是如此地湖泊一樣的銀白,耳朵像小鹿,頭頂還生了一雙嫩芽似的小角,它沒有尾巴,卻有一對透明中透出點點銀白的小翅膀。
銀白的圓球趴在船頭眼巴巴看了岑雙一會兒,透明的小翅膀便隱約透出些粉色,等岑雙上了小船後,那一雙小翅膀紅得幾乎維持不住透明的樣子了,連忙轉過身去,扇動小翅膀飛至半空,駕著小船朝湖心小島駛去。
也不知這些炸毛圓球是不是有獨特的聯係方式,所以在乘船這一過程中,白球一個接一個地出現,無聲跟在小船後麵,隔著一定距離“悄悄”觀察著岑雙,且在岑雙回頭莞爾一笑時,翅膀“唰”地變成了粉色。
無比整齊。
岑雙微笑著收回視線,並沒有去管身後那一串小尾巴,對於這串尾巴,他也沒有太多想法,非要說有點什麼,那便是:雪相君似乎說過,他自幼生長在雪靈湖,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對方也是這群銀白圓球中的一員?
可惜七君的真實身份從被授予七相法寶那一日起,便成了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所以除了雪相君本人外,無人知曉他的真實過往,哪怕是雪靈湖這群與他朝夕相處的銀白圓球。
雖然岑雙也無法肯定,但隻要一想到高潔清雅的雪相君,其原形可能是短胖炸毛的絨球……
未及多想,小船已然靠岸。尚未上島,便聽得縷縷琴音。
自遠處傳來的琴聲與這裡的環境極為相稱,透著些在浩瀚湖泊上獨乘一舟的孤冷,亦如站在水榭上眺望孤島時給人的蕭瑟之感,又像是大雪紛飛中孤獨跋涉的人,在遇見點著燭火的小屋後的刹那欣喜,卻發現小屋不過是海市蜃樓時的無限悵惘。
岑雙側耳聽了一陣,便微笑著上了岸,回身對渡他一程的生靈禮節性地拱了下手,那白毛圓球也在此時化出人形,乃是一位著白裙的妙齡少女,水靈靈的大眼睛悄然瞧了岑雙一眼,很快收了回去,怯生生行了一禮,轉眼消失在岑雙眼前。
岑雙將手重新放回袖中,揣著手原地站了一會兒,等明確了琴音傳來的方向後,才重新邁開腳步。
小島隻是被湖泊襯得渺小
(),實際上走起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卻是漫長得很,在失了修為的情況下,岑雙隻能一步一個腳印,走了大約兩個時辰,才順著琴聲尋到那個席地而坐的白色身影。
琴音還在繼續,岑雙便沒有上前打擾,袖中的指頭隨著節奏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手背,待一曲終了,前方的人十指平放,才朝前走了數步,含笑道:“相君似乎有什麼心事?”
雪相君沒有出聲,像是默認了岑雙的話。
岑雙已然來到他的身側,遙看水天一色之際,感慨道:“江上清風,山間明月,竟彈出了殺伐之氣……予我之物非我所求,我之所求非我之物,看來相君的心事,不淺啊。”
雪相君按在琴弦上的手收了回來,不答反問:“公子法力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