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枝如今所在的這座山,名叫望仙山,因其雲霧繚繞青鬆環繞宛如天上之境,山勢險峻高聳入雲登高可望仙人而得此名,名字雖取得美,但真登上山,可望不見什麼仙人,而是一群將望仙山據為己有的妖精。

一身黑衣打扮的彆枝悠閒地坐在懸崖邊的青鬆上,他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捏著把鬆針,時不時扔一根出去,絲毫沒有之前在牛頭怪麵前表現出的急切,怎麼看都有些百無聊賴,也沒有半點要下山的跡象。

也確實沒有下山的打算。

他丟著鬆針數時間,料定牛頭怪——也就是這座山頭原本的山大王——將他騙走,不止想要他與那個所謂的厲害修士兩敗俱傷,還會在洞中設下陷阱等他。

他佯裝信了牛頭怪的話,做出去找那修士麻煩的樣子,實則是要在他們陷阱布置到一半的時候,殺一個回馬槍,打得對方措手不及,順便殺雞給猴看,徹底坐穩這山大王的位置!

原本那時是這樣計劃的。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

若非他當年選的這個地方視野過於開闊,能將山上山下的動靜儘收眼底,其實也不會有後麵的變化,也許他就會如一開始想的那樣,在合適的時間回去成為真正的山大王,通過宣揚惡名被記上惡妖錄;

也可能某一日他當膩了妖王,選一個凡人將他遺忘的日子,改名換姓三入凡塵,而那時的他,也不可能再與他們相遇。

如此,他不會牽扯進水芸城之亂,不會被莫名其妙的人痛恨上,不會為了救人而搭上千載時光,也不至於即使如今離開了混沌荒原,還因為擔憂始作俑者一直在暗中盯著他不放,顧念著莫詢的元神可能還在對方手上,而不能道出當年真相。

後悔嗎?

岑雙看著那個因為一個姿勢坐累了而換了個姿勢繼續數鬆針,對未來一無所知的少年,突然笑了一聲,惹來身邊人的注意,岑雙便揣著手看回去,對這人道:“清音,我們走吧。”

清音道:“去哪?”

岑雙便朝山下看去,似乎已提前穿過雲霧越過山峰看見朝這邊奔逃而來的身影,不知想到什麼,他的眉梢眼角終於染上一絲真實笑意,緩緩道:“去見一個人。”

一位故人。

一時記掛著過往之事,過了好一會兒岑雙才發現仙君似乎一直沒回複自己,雖然心中莫名肯定隻要自己下山,仙君也會隨行在側,可岑雙還是有些不高興了,無意識撓起了指甲,正欲說些什麼,忽聽得那沉默許久的人開了口:“是你放在心上的人?”

“噗——咳咳咳……什麼?”萬萬沒料到會等來這麼一句的岑雙好懸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一時間他咳得氣都順不過來,咳得原本無甚表情的仙君臉上透出些許疑惑來,才將那口氣緩過來,抬眼看著仙君,稀奇道,“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清音不動聲色地側開了臉,道:“妖王重柳見你神色有異,如此推測。”

岑雙道:“他知道什麼。”

清音的目光便重

新落到他身上。

岑雙卻不著急跟他解釋,而是抬手扯了朵彩雲下來,再將仙君拉上去,朝著山下飛馳而去。

大約能看見凡人們居住的村落了,岑雙才放緩馭雲的速度,對仙君道:“清音,你還記得水月鏡花中,鏡靈小荷所在的那個幻境麼?”

“記得。”清音道。

“那你定還記得,屢屢出現在那個幻境之中的結義三兄妹罷?”岑雙道,“其實他們三個當中,最先結伴的是老二和老三,喜歡戴麵具的老二你方才見過了,喏,那邊那個背著把紅傘,被一群修士追著跑的,就是老三了,她雖然喜歡穿男裝,可骨子裡是個實打實的小姑娘。

“我也不知她為何喜歡那樣打扮,分明有眼睛的人一眼便能看破她的女兒身——說起來,倒的確有一個眼神不好使的,即使朝夕相對,都沒看出哪裡不對,老二和老三覺得好玩,沒一個人點破此事,他們想著等哪日他發現了,定要狠狠嘲笑他幾日。

“但他們的結義大哥,從來是個傻的,所以到他死那天,都不知道三弟是三妹。”

……

直直朝望仙山飛來的紅衣少女乍一看似乎被追得很是狼狽,可若是從她正麵去瞧,便能發現她臉上連點虛汗都沒有,分明還留存有不少實力,是在故意引那些追殺她的修士靠近此地。

她的手上還拎了個四五歲左右的小娃娃,那小娃娃長得粉雕玉琢,精致可愛,被這樣追殺也沒流露出半點害怕,反倒習以為常地盤緊少女的手臂,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追在他們身後的修士,時不時提醒一句:“衣衣姐姐,他們追上來了。”

“就怕他們追不上來,”衣衣冷冷勾唇,隨後想起什麼,忙裡偷閒拍了一下小娃娃的尾巴,叮囑她,“人前叫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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