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采和鄔少乾有些迷茫。
鄔少乾看向鐘采,問道: "咱倆進不進去?"
鐘采嘴角微抽,很想反問回去——老鄔,是什麼讓你覺得咱倆可以進去?可一轉念,他跟他哥們兒畢竟是在一起滾過的,而且他倆一起長大非常默契。
常人總說夫妻到最後都會轉變為親情,也是互相非常了解地在一起過日子……這麼看,怎麼不算是一種事實夫夫呢?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鐘采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鄔少乾見鐘采在發呆,戳了戳他: “阿采?”
鐘采回過神來,盯著石碑又看了一會兒,突然有了點好勝心,說道: “去!”鄔少乾桃眉,
鐘采冷哼道: “情人的心意真摯,鐵子的心意難道就不真摯?黃傾不也說打算跟朋友一起來嗎,他都有這個自信,咱倆這交情,難道還比不上他跟他的朋友?再說了,咱倆本來就符合條件。"
鄔少乾瞳孔地震。
鐘采繼續說道: “夫夫該做的咱倆一樣沒落下,論跡不論心嘛。”
鄔少乾沉默了。
論跡不論心……是這麼用的嗎?不過,阿采想去就去唄。
兩人對視一眼。
鐘采伸出手。
鄔少乾跟他手拉手。
鐘采低頭看看,依舊有點怪。但他馬上就揚起聲音,意氣風發地朝前一指,嚷道: "老鄔!咱倆給他們把老窩掏了!"
鄔少乾看他這樣挺好玩,笑著附和:"掏!"
向霖留在洞府之外。
一旦洞府裡有什麼異樣,他就會直接闖進去,破壞幻陣。已經二階的、一直待在兩人袖子裡的青羽和青暉,此時也都留在外麵,由向霖照顧。
走進山洞的刹那,幻陣果然開啟了。
鐘采意識模糊了一下,發現自己處在一片山林裡,正架著篝火烤肉吃呢。鐘大在附近警戒,周圍都很寂靜。
烤肉滋滋冒油,鐘采吃得很香,手頭的這塊吃完了,又乾掉兩三塊。不過始終還剩著一塊瞧著特彆鮮嫩的,他幾次想烤,又不知怎麼的沒動。
鐘采坐在篝火前一直等著,總感覺空空落落的。怎麼沒人來呢……不對,他也沒
跟誰約好,他在等誰啊?
鐘采心裡這麼想,但還是一直沒離開。
從晚上到早上,他一夜沒合眼。然而,始終也沒有人來。
鐘采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一躍而起,指著老天就叫道: “人呢人呢?我鐵子人呢?我是不記得那是誰了,但我又不是傻子!肯定有個誰被藏起來了!趕緊的,把人給我放出來!"
就像是在回應他一樣,四周的天空出現了道道裂痕。無數的記憶也在這一刻,快速地湧入鐘采的意識裡….…
鐘采喃喃說道: “我就說我有個鐵子,把老鄔還給我!”
另一片幻境裡。
鄔少乾獨自走在山中,身負長弓,麵色冷漠。這是他習以為常的事。
因為實力已經達到了辟宮境巔峰,就連死衛向霖也不會次次都跟在他的身邊——疾行的時候,向霖根本跟不上他。
漸漸地,鄔少乾走到一個矮坡的前麵。有幾叢灌木,一道溪流。溪流前什麼也沒有。
鄔少乾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著那片空地。那裡應該是有人的。應該有人要叫住他。但是沒有。
鄔少乾沒有離開,站在原地,一直到天明。仍然沒有人。
為什麼會沒有!
鄔少乾從心底湧現出一股狂怒,眼裡的戾氣幾乎無法克製。
下一瞬,他拉開弓弦,直朝空中激射而去!
空間碎裂。
鄔少乾露出恍然的神情。
阿采。
……然後他就聽見了阿采的罵罵咧咧。
"過分了過分了哈!直接給我把老鄔變沒了是怎麼回事?有這麼搞的嗎!"
“幸好我聰明!就算是個幻境也不能這麼折騰人吧?”
"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設置,氣死我了!"
鄔少乾看著正在跳腳的俊俏少年。
那少年也剛好看了過來,似乎在尋找什麼。兩人視線撞上。鄔少乾忍不住笑了,眉眼間的暴戾也倏然煙消雲散。
鐘采剛清醒,沒忍住又要抱怨幾句,視線也在周圍掃視。在見到熟悉的人影後,他立馬奔了過去。
"老鄔!你
可嚇死我了!"
鄔少乾張開胳膊接住他。
兩人來了個狠狠的擁抱。
鐘采還在念叨: “我跟你說,這個幻境可太過分了……”鄔少乾聽鐘采說完,也對他說出了自己的幻境。
鐘采呼出一口氣,不痛快地說: “這玩意兒就讓咱倆根本沒遇見過。能考驗什麼啊?考驗咱倆能不能覺出不對勁兒?就算沒覺察到,又能證明什麼?"
鄔少乾拍拍鐘采的背,猜測道: “或許有什麼隱藏的設定,比如感情越淺的越容易沉浸在幻境裡?"
鐘采撇嘴: “就算是你猜的這麼回事,但人家小情侶要是剛定情,時間不長、感情不夠深也正常嘛,進來這麼個幻陣,出來以後你看我我看你,尷尬不尷尬!那點感情隻怕也沒有加深的機會了。"
鄔少乾一笑。
畢竟傳承是洞主的,設下考驗情人的幻陣也必定會涉及到感情的弱點。要是想得到傳承裡的東西,自然就該提前有這個心理準備。
但鄔少乾壓根不會替洞主解釋。
想起之前在幻境裡沒有遇見阿采的情景,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鐘采碎碎念了一會兒,又拉住鄔少乾的手,懊惱道: “是我想進來玩的,結果搞得你心情不好。我以後還是不能太有好奇心,總想湊熱鬨。"
鄔少乾失笑: “遇見機緣積極爭取本就應該,再說了,我相信咱倆的感情。”
鐘采心裡舒坦了點,精神也是一振。“那行,咱倆繼續往前走,看還能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鄔少乾緊緊拉著他,跟他一起往深處走。
洞口布置的幻陣還是挺複雜的,考驗共有三重。
第一重是兩人都沒遇見對方。
第二重是兩人都是普通人,曆練的時候遇見危險,他們是否共患難——鐘采和鄔少乾是不約而同地想要斷後,讓對方先跑。
第三重則是遇見了第三者插足,有男的有女的,燕瘦環肥各展風采,每個都仿佛能長在人的心坎上……奈何沒長在鐘采和鄔少乾的心坎上。
鐘采性子好一點,但凡是來勾搭的,他先拒絕,不聽拒絕還來糾纏的就無視了,實在太煩了的時候……我特麼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鄔少乾就比較殘忍,雖然也會先拒絕,可如果對方不肯離開,他就會覺得對方另有目的,輕則打一頓,重則直接打死。
三重幻境之後,又有一道模糊的虛影分彆詢問兩人十個問題。問題涉及闖關者與對象雙方的喜好、跟彼此有關的難忘經曆等等。
但這的確沒什麼陷阱,所有問題都不會提起闖關者的修煉相關,隻與兩人感情有關。問題結束後,鐘采和鄔少乾再次見到了對方,都自信地笑了。
因為隻有問題答案有八個以上相同才算過關,否則就會一起出現在山洞之外。而此刻,兩人正並肩站在一處石室中。
鐘采往四周看看,感歎道: “真是個過日子的地方啊。”
鄔少乾也看了看,讚同道: “各類陳設一應俱全,桌椅床榻也都是采買而來,已經很陳舊了,但
還沒損壞,品質應當不錯。"
兩人都知道,正因為要在這裡好好生活,才會把洞府儘量弄得舒服些,而且的確適合伴侶同住。在側間的長案上,放著幾樣資源。以及一封書信。
兩人走過去,暫時沒有動手取信。
鄔少乾往那邊虛虛射了一箭——並沒有其他反應。
鐘采想了想,取出幾種珍藥快速擠壓、混合出一種汁液來,小心地潑灑到那長案與書信上。過了半個時辰,汁液沒有其他變化。
鄔少乾又間或往其他方向各射一箭,統統都沒有異常。此刻,兩人才算是放下心,來到長案前,先去看信。鐘采跟鄔少乾頭碰著頭,一起瀏覽。
這信……
拆開了才發現,紙張挺薄的,折疊了很多次。真的全部展開,起碼得有好幾尺長。
鐘采: "……"
鄔少乾: "……
給傳承者寫個信,至於這麼多話嗎?
信紙的第一頁,就是在說幻陣的設計。
跟鄔少乾的猜測大差不差,感情越深就越容易發現不對勁,感情淺薄的則很容易沉溺。但洞主夫夫也沒有傷人的意思,單純就是想找一對愛侶托付遺產而已。隻要感情到位,他倆的東西就都給了。
從第二頁開始,就變成了洞主洋洋灑灑的、自己跟道侶兩人的愛情故事。這故事從相遇一直寫到了臨死之前。
具體關於什麼呢?怎麼修煉、怎麼取得資源、怎麼得到的機緣………統統沒有。
洞主傾訴了自己的一見鐘情,大肆讚美了道侶的風采,又詳述自己是如何如何努力地將道侶追到手,又一起作為散修逍遙於世間。期間當然也發生過一些誤會,不過他們都給了對方解釋的機會,所以還是恩愛如初。
可惜兩人都沒能突破到開光境,眼看著過個十幾年就要死了,他們就帶著所有的積蓄隱居在這裡,自在地過完了最後的時光。
鐘采一頁頁地朝上劃拉紙,鄔少乾就一頁頁第將這些紙給接住、折疊起來。
兩人看完這通篇的纏綿悱惻後,都是大為震撼。
鐘采簡直是驚異:“老鄔,你剛才數了沒,一共多少頁?除了第一頁以外,後麵隻剩下三頁了啊!"
鄔少乾的心情很複雜: "數了,有二十六頁。"
鐘采: "……
真是一言難儘。
更奇葩的是,這位洞主是真的一點其他信息都沒透露啊!全都是愛情!
鄔少乾默然,扯了扯紙張,說: “最後三頁該是正經事了。”鐘采就將最後幾頁都展開。
果然,總算是開說遺產的事了。
倒數第三頁說明遺產裡有個匣子,裡麵是一百玄珠。
與此同時,餘下的篇幅全都是講自己和道侶一生怎麼恩愛,道侶是怎麼攢錢,最後才能留下的積蓄。傳承者拿走玄珠後也要跟道侶恩愛一生,要如何如何…
反正就是秀恩愛,再囑咐後來者在恩愛的時候還得想起洞主夫夫的恩愛。鐘采無語,看向倒數第二頁。
這一頁直接介紹了兩件二級上品的玄器,一杆槍一把扇子,品質和威力都不錯;一本二階功法,兩本槍譜,一本扇技,都是比較精妙;三瓶丹藥,分彆是護首丹、護心丹、護脈丹,居然都是中品,對應天引境的三個難關,算是比較有心了。
鐘采沒好氣地說: “總算是不囉嗦了。”
鄔少乾笑道: “這一頁字跡與前麵那些並不是出自同一人。”
鐘采一愣,再看兩眼,頓時說道: “可不是嗎!這一定是洞主道侶寫的,性子完全不同啊。”
洞主夫夫倆大概是一生都形影相隨的緣
故,互相影響很深,字跡也很相似。隻有仔細觀察,才能發現些微不同。
兩人將這些介紹跟長案上的幾樣東西對照,就剩下半塊玉板還沒對上。鐘采將那玉板拿過來。
這應該是刻錄了某些信息的東西。
鄔少乾的視線落在最後一頁上,才一眼,手指就微微僵住。鐘采拿著玉板回頭看,問道: “這是什麼,介紹了沒?”
鄔少乾遲疑。
鐘采乾脆湊到他旁邊,將玉板塞給他,低頭往紙頁上一看——《鑲玉雙修法》。
還有一句洞主留下的話:龍鳳呈祥,和合樂無窮。鐘采“嘶”了一聲,隱隱感覺有點辣眼睛。
鄔少乾則將意念沉入玉板,而後又僵硬了一瞬,把玉板再遞還給鐘采。
鐘采納悶,也意念沉入。
《鑲玉雙修法-前篇》,龍鳳呈祥,魚水和合。適應天引、辟宮境修者。
然後就是大片大片、相當清晰且交疊在一起的圖影。男男的、男女的、女女的、女男的……
鐘采一個後仰,幸好被鄔少乾接住了。玉板被一下子丟回長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鐘采倒吸一口涼氣,驚道: “老鄔,你看到的也是那什麼過程?”鄔少乾沉默地點點頭。
兩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耳根都有點發紅。
隨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最後一頁信紙、雙修法下麵的那篇小字。
這回的字跡是洞主的摻著他道侶的——很明顯,洞主可能說話太漏風,他道侶趕緊把不該寫出來的部分都給塗改了。
現在再仔細看,就能發現講述得很正經了。洞主夫夫表示,這種雙修法他們試過了,不僅無害,還對彼此的加成很大。
雖然兩人的資質不太好、機緣也不足,導致後續沒能突破,但是修煉這法門後,他們的修煉速度是快了一倍的。
同時,當他們用這種法門長期地進行氣息交融後,彼此的伴生寶物都沾滿了對方寶物的氣息。他們再跟人交手的時候,發出的攻擊就可以融合到一起,將威力提升為之前的三五倍。
這門雙修功法才是他們傳承裡最珍貴的,隻是修煉時必須感情真摯,對彼此沒什麼私心,否則修煉就會失敗。
因此他們才會把幻陣那麼設置,提出那些
要求。除了托付遺產外,也是不想辜負這雙修功法的意思。
鐘采想了想,又看了看鄔少乾。鄔少乾默默地看回來。
兩人都想起了幾個月前,為了療傷..鐘采清了清嗓子: “顯然,這個功法不適合咱們。”
鄔少乾頓了頓,說: “我都還沒能召喚出伴生寶物來。”
鐘采肅然道: "但這機緣對於天引境其他修者來說還是很珍貴的,所以我的意思是……"鄔少乾按捺住有點奇怪的情緒,跟以往一樣默契地補上了鐘采的後半截話。"玄珠咱們自己留著。丹藥、玄器和其他功法咱們用不上,可以分給黃傾。"鐘采點頭,沉吟著: “而這本洞主夫夫特彆吩咐的功法……”鄔少乾說: “不如也抄給黃傾一份。”
鐘采看向那玉板,想起裡麵的內容,有點糾結: "誰抄?"鄔少乾: “……我來吧。”
鐘采立刻輕鬆起來: “那就這樣吧!”
接下來,鐘采很不經意地將玉板收進了芥子袋裡。
鄔少乾則將其他資源收攏,裝在一起,準備回頭遇見黃傾時給他。
鐘采得意洋洋地說道: “咱倆可真是大好人啊,也算很對得起黃傾了吧?”鄔少乾失笑: "對,大好人。"
最後,兩人在這洞府裡逛了逛,按照“遺囑”唯一提出的要求,在暗室裡找到了一個木棺。洞主夫夫倆互相摟抱著躺在裡麵,已經都化為枯骨了。
鄔少乾點起一把火,精準地把兩具枯骨燒成灰燼,又用符篆歸攏這些灰燼。鐘采在暗室的一角找到了二級玄器瓶子,是洞主夫夫為他們準備的骨灰瓶。兩人將骨灰都裝進了瓶子。
隨即,鄔少乾就地挖出一個大洞,把骨灰瓶送進九尺深的地底,重新埋上。
鐘采拉著鄔少乾離開暗室,關上石門的刹那激活了一個陣法——是洞主夫夫留下的,可以將土地變得更加緊實,在很大程度上都堅不可摧。
兩人出了洞府。
向霖看見兩人,微微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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