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榜弟子們都覺得劉茂這麼謹慎很難得,而趴在鬥戰台旁邊的鐘采，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家老鄔跟人打成這樣。
即使鐘采很能捕捉自家老鄔的氣息，此刻見到了台上那跟暴風似的卷來卷去兩人,也有點兩眼發暈。
鐘采有點小擔心。
他想,老鄔應該不會受傷吧？
希望老鄔心裡有數,要是打不過了,認輸也不丟人。
畢竟年紀擺在這呢,老鄔才剛過二十，對手起碼二十八啊！
差快十歲呢！
鐘采這麼想著，探頭努力地繼續往台上看。
唉,還是看不清。
以後修煉得更努力點才行。
彆的不說，總不能連老鄔打架的英姿都看不清楚吧？
那他也太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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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少乾很冷靜。
劉茂的確是他平生所遇見的、同一個境界中最強大的對手，對方的每一次出槍，他也的確沒有迅速發現破綻。
但是,鄔少乾並沒有覺得自己會輸。
任何一個同境界的修者,他都不會輸。
現在隻是需要他繼續打下去。
他必然不會是先沉不住氣的那個。
心念急轉間,鄔少乾的每一次出手，依舊非常犀利，每一次的主動進攻,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劉茂出槍也同樣穩定。
他同樣明白,穩不住的就會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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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高頻率快節奏的交戰，已經持續了半個時辰。
旁觀的許多弟子都幾乎有些麻木了。
這就是排位三十二的潛龍榜弟子的實力嗎？
他的對手又是什麼樣的怪物，剛進入學院就可以打榜到如此的高度！
倒是那些潛龍榜弟子們,神情雖然動容，但更多卻是眼裡灼燒火焰一般。
尤其是柳四，已經在思索如何補足自己的玄力上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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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弟子自然見過更多打榜之戰，其中爭鬥雙方近乎你死我活的都有。
隻是此次太過特殊了。
以往的種種戰鬥,多是秘技施展，威力震撼。
可這一回，兩人不僅實力都非常強大，還從頭到尾地戰法全無改變！
雙方都沒有絲毫的急躁，也絲毫沒有犯錯。
這樣下去，恐怕真要看誰的底蘊更雄厚了……
·
鐘采忽然嘀咕：“老鄔好像更快了？”
並不是他看到的，而是一種直覺的感知。
反正他就是知道。
大概……屬於他和老鄔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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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後，潛龍榜弟子中也終於有人看出來。
柳四沉聲道：“鄔師弟在變快。”
不知什麼時候，又來了幾個排行五十以內的潛龍榜弟子。
他們無
聲無息地靠近()，
?()，
笑道：“快了一成。”
玄袍的精壯男子也說道：“還在變快。”
黃衣的少年笑容明媚，眼裡卻帶上一絲嗜血的意味：“真想跟師弟打一場。”
眾多潛龍榜弟子都看出來了。
這位鄔少乾師弟的悟性非常高，而且從前在身法上的磨礪，似乎還沒達到頂尖程度。
現在，因為有了一位合適的對手，鄔師弟就馬不停蹄地進步起來。
而且即使在細微卻穩定地提升速度，鄔師弟的步子也完全沒有錯亂。
就好像，他進入到某種頓悟的領域中一樣。
對於很多修者而言，對手變快了，就等同於暴露自己的破綻。
這時的彼此，眼力已經不在同一個層次上了。
·
戰鬥中的劉茂，感覺更深刻。
他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大槍漸漸笨拙起來。
儘管在最初的時候，這樣的感覺非常輕微，幾乎無法察覺。
可隨著交手、碰撞的次數變多，劉茂迅速發現了自己槍法的遲鈍，立刻心中一凜。
他極力地振動雙臂，緊緊跟上對手的速度。
然而，並沒有持續多久。
隨著時間的推移，鄔少乾越來越快，力量也越來越大。
他好像不知疲憊，攻擊如同暴風驟雨——不，是更加狂暴的。
硬弓掄起時發出尖銳的破空聲響，每一次突刺都仿佛撕開了裂帛，無比刺耳。
弓身與槍杆碰撞的震蕩聲轟鳴不絕，槍身從不斷地被蕩開、到漸漸地仿佛被山嶽鎮壓，越來越難施展，好似陷入泥淖一般。
·
鬥戰台上的情景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大多數圍觀弟子依舊是看不清的。
但潛龍榜靠前的弟子們，卻都瞧得分明。
劉茂已經徹底落在了下風。
鄔少乾的攻擊，則越來越狂暴。
大槍已經沒辦法抵抗住硬弓的砸擊了。
儘管槍身並無損傷，但顯然會在碰撞時產生一絲遲滯——隻是劉茂憑借自己的技巧，在極力地化去這遲滯而已。
以至於每次二者碰撞，劉茂都會後退一步。
由此再次造成一絲遲滯，也進一步地被鄔少乾抓住破綻，繼續逼迫。
·
劉茂神情還算沉穩，卻已經眉頭緊鎖。
鄔少乾則是麵無表情，似乎始終平靜，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其中隱隱蘊藏著一絲詭譎。
依舊是極其英俊的容貌，麵皮、五官也都是鬆弛的，可不知怎麼回事，就是感覺不對勁。
忽然，鄔少乾露出一個微笑。
這一刻，怪異的地方倏地清晰。
他唇邊弧度……與讓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眼神。
放在同一張臉上，哪怕是再完美的皮
() 囊，也會衝突起來。
怪異極了。
·
砰！砰！砰！砰！
硬弓一下比一下砸得更凶狠。
鄔少乾唇邊的弧度沒有改變，但是眼眸深處的戾氣，卻在每一次的猛砸中變得更加暴烈。
他的氣勢也變了。
之前他固然身法神出鬼沒，卻還是從容不迫、翩翩公子的模樣。
可當鄔少乾陷入這樣的越打越凶的感悟狀態時，就變得充滿了暴戾。
而且，他還能再次變快。
瘋狂的氣息幾乎無法控製地傾軋而出，夾雜著毫無遏製的殺意。
·
劉茂強行鎮定自己。
此刻，他的雙臂已經震得發麻。
接連好幾次，他都險些抓不住手中的大槍。
鄔少乾的弓法太順滑也太自然了。
弓身、弓弦、弓上凸刺……他都如臂使指，能輕鬆改變施展的軌跡。
凸刺的多次突襲，已經讓狀態下滑的劉茂被劃出了多處傷口，隻是每次他都能及時避開要害，這才沒有影響他太多戰鬥力。
弓身的猛砸難以招架，大槍居然硬拚不過，隻能勉強使用巧勁。
然而每次巧勁脫離硬弓砸擊，弓弦卻會以詭異的角度絞纏、勾動大槍，要讓劉茂的大槍脫手。
弓弦與大槍刮擦的時候，好似指甲抓撓的聲音。
又讓人心煩意亂，腦中刺痛。
·
這樣的鄔少乾，讓許多圍觀弟子都沉默了。
鄔少乾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變成這樣，簡直像是披上了一張畫皮。
皮囊裡麵的，換了個人似的。
不過，眾多弟子很快接受了這種轉變。
氣質亂七八糟的修者多了去，交戰方式奇奇怪怪的也不在少數，更彆說各種伴生寶物也擁有不同氣質……再換個思路觀戰就好。
·
這種狀態下的鄔少乾似乎悟性大幅度上升，身法、攻擊力都提升得更快了。
眾多內院弟子眼睜睜看著劉茂從與之勢均力敵，到隻能“防多攻少”，再到隻能防守。
現在，劉茂在不斷地後退。
已經不再是鄔少乾太快才顯得他慢，而是劉茂本身也越來越慢。
劉茂暴露的破綻，就連他們在台下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之前幾場那樣，鄔少乾本應拉開距離，連射數箭。
劉茂將要受傷，然後主動認輸。
可現在，鄔少乾好像根本沒有出箭的意思。
他砸到興起了。
·
邵青和喬暝站在一起，神色微變後，迅速恢複。
倒也不是很奇怪。
又不是第一次了。
相比起擂台戰時這位鄔兄的“友善”，這次直接表現的“不友善”，反而有種詭異的……正常？
有點離譜。
但真心
話。
·
邵青低聲說道：“我本來以為鄔兄打到這裡該是上限了。”
喬暝接話：“但顯然，鄔兄還能再打。”
邵青由衷感歎：“厲害。”
喬暝看著台上，心情尤為古怪。
他這個擁有黑暝旗的，跟人鬥戰的時候都沒有鄔兄怪異。
想想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
鬥戰台上。
隻聽得一聲轟鳴，劉茂終於握不住大槍，槍身落地，又被弓弦撩起，橫飛到鬥戰台的邊緣。
在劉茂立刻要做出反應的時候，鄔少乾的身形已經逼近到劉茂麵前。
這一瞬，鄔少乾高高地舉起硬弓。
用力砸下！
那弓身，正對著劉茂的頭頂！
一旦砸實，劉茂的頭顱必定爆裂。
鄔少乾真的太快了，兵器剛脫手的劉茂根本無法在這瞬間做出抵擋，又被他這一刻的氣勢所懾，遲滯了一霎。
來不及了。
劉茂必死！
·
眾多潛龍榜弟子都是一驚。
柳四反應極快，迅速掠到鬥戰台邊緣，將那阻隔陣法激活。
陣法激活後，鬥戰台上的所有玄力攻擊都會被化解。
沒了玄力的灌注，那硬弓會讓劉茂頭破血流，卻不會砸碎他的頭。
也是這個時候，硬弓堪堪地停在了劉茂的頭上。
相距劉茂的頭皮，隻有半寸。
劉茂甚至能感受到勁風席卷，長發亂舞。
·
鄔少乾控製得很精準，顯然根本沒想真的砸死劉茂。
劉茂猛地閉眼，喝道：“我認輸。”
鄔少乾緩緩地收回長弓。
但是，他的氣息卻還是死寂中帶著暴戾。
鄔少乾輕聲說：“承讓。”
他露出一個微笑。
眾多圍觀弟子：“……”
劉茂張開手指，五指一抓。
鬥戰台邊緣的大槍就“嗖”地飛回，被他收起。
劉茂縱身跳下了台。
·
當劉茂兵器離手的時候，台上的情景就清晰起來。
鄔少乾硬弓砸下的動作，也被所有人收入眼底。
鐘采也終於看到了。
但跟其他人的擔憂不同，他從沒懷疑過自家老鄔會真的下手。
果然，老鄔準確停下。
鐘采得意洋洋，眼神閃亮地盯著台上的老鄔。
隨後，他就對上了老鄔的視線。
鐘采燦爛地笑了笑，比出一個大拇指。
·
眾多的圍觀弟子就見到神奇的一幕。
原本古古怪怪滿身戾氣的鄔少乾，像是察覺什麼地轉過身去，看向鬥戰台邊緣的俊俏少年。
少年滿臉的燦爛。
鄔少乾身上縈繞的絲絲
燥亂之氣，倏地消散。
眾圍觀弟子：“……”
這也消散得太快了！
緊接著，所有人又見到，鄔少乾那仿佛麵具似的神情，也瞬間化開了。
鄔少乾眉眼舒展，很快染上了笑意。
就好像春風拂動，頗有幾分……溫暖？
·
邵青已經很習慣了。
喬暝雖然不比邵青那麼習慣，但是也是相當眼熟。
邵青想：果然，一看到鐘丹師，鄔兄自然就很友善了。
·
後續到來的弟子們，情緒都挺複雜的。
變化措手不及。
那個少年又是誰？鄔少乾一見到他就樂了？
但前麵來的不少弟子都是知道的，暗中也簡單說了說。
於是眾人就都明白了。
原來是一對道侶。
原來是道侶觀戰，才打得這麼凶悍。
·
鐘采仰頭看著鄔少乾。
周圍人聲挺多的，鐘采沒有揚聲說話，隻是這麼看過去。
以兩人的默契，鄔少乾也很快明白了鐘采的意思。
——老鄔，還打不打？
——打完算了。
鐘采立刻眼神催促。
——那還不趕緊恢複玄力！
鄔少乾眼裡帶笑，顯出幾分真正的溫柔。
然後他就走到了鬥戰台的石柱。
邀請下一個對手。
·
眾多圍觀弟子竊竊私語。
“他還要挑戰？”
“這都打完四場了吧！還有力氣繼續？”
“等人過來的時候，就可以恢複的吧。”
“你要是全戰全勝，難道不想繼續打下去？再說了，現在這師弟已經排行三十二，即使打輸了，不還是三十二？風光得很……”
“你們說，這次鄔師弟會挑戰誰？”
不僅是尋常的內院弟子好奇，潛龍榜的弟子們同樣好奇。
幾個相熟的湊在一起，還小聲打賭。
反正前麵也就三十一個了，總有人能蒙對吧？
有人笑道：“希望鄔師弟彆讓咱們失望。”
·
鄔少乾不僅沒讓他們失望，還給他們來了個震撼。
在自我介紹之後，鄔少乾說出了與之前相似的句子：
“我想挑戰排名第八的師兄，呂葉舟師兄。不知師兄可在？”
·
這話一出，滿場驚動。
“居然挑戰呂師兄！”
“鄔師弟太托大了，理應從二十多排位開始，再繼續深入。”
“直接挑戰前十？這也太自信了！”
“鄔師弟今日打出了這樣的成績，自信些也是理所應當的。”
“唉，鄔師弟太衝動了！”
但也有人很快笑道：“我倒不覺得鄔師弟衝動，
這該是他深思熟慮的決定。”
其他人紛紛開口：“這怎麼說？”
有其他弟子也恍然道：“潛龍榜前五十以上、前十以下所得到的獎勵是一樣的。”
……原來如此。
這就很好理解了。
鄔少乾今天已經足夠出眾，之後的二十多位獎勵是相同的，而他現在剛入學不久，很快就會出現一個爆發時期，到那時絕對能給前十造成威脅。
那麼不如現在直接挑戰前十的，即使他輸了，也可以從中看出彼此之間的差距，給後續挑戰前十提供經驗嘛。
至於為什麼是挑戰第八排位的師兄……
眾多弟子也能迅速想明白。
從第一到第七，都是懸照境。
呂葉舟師兄就是如今開光境界第一人。
就很讓人產生挑戰的衝動。
·
呂葉舟的聲音響起。
“鄔師弟請稍待，我馬上過來。”
鄔少乾笑著答應。
石柱上的光華也是很快消散。
鄔少乾沒多說什麼，老老實實地來到了另一側。
盤膝坐在他家阿采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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