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兩位好友在招待貴客,尤宿也不敢耽誤柳金綿太久時間,言簡意賅地將來龍去脈說了。
“我大哥前段時候去尋寶,回來以後剛開始還好好的,沒過兩天就要出去住在他的私宅裡。”
尤宿原本也沒覺得奇怪,畢竟尤家的日子確實不好過,但是正常情況下,他義兄每過幾天總會跟他見一麵,這回卻是七八天都沒有人影,尤宿心裡擔憂,就找了過去。
然後他就發現,他義兄譚徵已經陷入了昏迷。
而且,渾身冰冷。
柳金綿眉頭緊蹙:“之後你怎麼判斷是中毒的?”
尤宿抹了把臉,苦笑道:“我私底下去求了周叔叔。”
柳金綿倒吸一口涼氣。
——周叔叔?
沒想到,尤宿居然肯去請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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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確實是一位實力不錯的四級丹師,在整個心虞城都是有一定地位的,據說相距五級已經很近了,也有說法是他已經能勉強煉製出五級丹藥來,隻是品質太差、出丹太少,暫時還不穩定,所以一直仍舊在儘力地提升丹術。
這樣的周遊丹師,卻是尤宿母親的表哥。
當年尤宿母親很愛慕這表哥,兩家也有聯姻的意思,但周遊不願意而離開了,尤宿母親一時憤怒就隨意嫁給了尤宿的父親。尤宿父親不是個好東西,尤宿母親過了好些年才懷上尤宿,卻又在生產時遇見了極其罕見的體內玄氣失衡,即使沒死,也受了重創,隻將尤宿養到七八歲,就死了。
之後尤宿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如果不是他母親收下的義子資質頗佳,已經長成少年來庇護尤宿,尤宿恐怕很難在他父親的後宅裡長大。
周遊回來後丹術突破極大,卻沒想到自己的表妹因為賭氣就人沒了,他固然對表妹沒有情愛,卻有兄妹之情。他很是愧疚,就對尤宿很是看顧。
隻是尤宿從小聽到母親對周遊的許多怨言,雖然知道這並不是周遊的錯,但也沒打算接受周遊的幫助。
周遊倒是也不勉強。
現在尤宿為了譚徵主動去找周遊求助,其實是克服了極大心理障礙的。
但尤宿本能又很清楚,心虞城內任何一位丹師都可能被尤家收買,隻有周遊不會。
周遊是目前對於尤宿而言,唯一可信的丹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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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綿壓低聲音詢問:“周丹師具體怎麼說?”
尤宿臉上閃過一抹悲哀,說道:“周叔叔仔細查看過,初時一籌莫展,但翻閱許多典籍後,感覺與上古存在的一種泫冰劇毒有相似之處。”
柳金綿倒吸一口涼氣。
上古!
不論什麼毒,一旦與上古沾邊,就意味著很難處理。
涉及到該毒的典籍流傳下來少,藥方難以尋找,而即使找到藥方,或許如今能製造解藥的資源已經絕種……而且經由無數時間的衝刷,上古的毒是否因此而發生一些變異,也都是難以預
料。
如果譚徵真的中了這樣的毒,周遊丹師是無法解決的。
果然,尤宿輕聲說道:“周叔叔給出的提議是,希望能找到能化解任何毒素的天材地寶,給我大哥服用之後,即使無法徹底解毒,也可以削弱毒素,讓我大哥的身體狀況更清晰,也更方便邀請其他丹師或者醫師前來診治,尋找真正的解毒之法。”
兩姐妹在附近山脈中曆練的時候,也得到過譚徵的幫助,所以柳金綿就說道:“需要什麼等級的解毒之物?藥性溫和的還是皆可?可還有什麼具體的要求?”
這一連串的問題,都是為了回去打聽而發出的。
尤宿聽柳金綿這樣說,心裡稍微鬆了鬆,但整體也還是心情很沉重的。
他揉了揉額角,說道:“我大哥他……這次見麵的時候,他突破到了融合境,周叔叔檢查後說,跟那毒或許也有一定的關係。在中毒之間或者中毒的同時,大哥進行了伴生寶物的初步融合。所以這毒說不定……”他心裡直發苦,“說不定還滲入了一些到元魂裡。這其中的複雜情況,周叔叔是束手無策的,頂多也隻能做出一些大致診斷。”
“所以,我大哥現在或許需要的是五級的解毒寶物,藥性溫和最好,具體要求……隻需要擁有化解毒素的作用即可,希望對於任何毒素都能用,不要有偏向……”
說到這,尤宿自己都覺得,實在是難找。
柳金綿則是安慰地拍了拍尤宿的肩——作為負責給家族尋找寶庫的天才修者之一,她對於家族裡有多少資源、什麼資源都大致有數,如今隻是還不清楚自己尋找寶庫途中、家族裡新弄到的其他寶庫中究竟是什麼樣的資源而已。
所以,她即使去找,也是在這幾個新的寶庫找。
如果那也沒有的話,她就也沒辦法幫助尤宿了。
尤宿的雙唇都有些發白,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極大的打擊裡,現在他的確在努力為義兄求醫,但可以想象,如果柳家沒什麼希望,尤宿也很難再找到其他可能了。
到那個時候,如果譚徵沒法活下去,尤宿自己隻怕也沒有了繼續活著的信心。
柳金綿也沒想到,居然尤宿身上會發生這樣的事。
一時間,柳金綿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事實上,她心裡有個預感,天底下就沒有這麼巧合的事兒,柳家的寶庫裡,隻怕不會有這麼量身打造一般出現的天材地寶。
而且,就算是有,尤宿要怎麼換取?
是她私人的倒是不打緊,可以直接借給尤宿,但那樣的天材地寶太過珍貴,出自柳家的話,沒有足夠的代價,柳家又怎麼會拿出這樣珍貴的天材地寶呢?
難,太難了。
尤宿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目前也就是吊著一點希望在奔波而已。
柳金綿心情也倏然沉重起來,但是在稍微思索了一會兒後,她眼角餘光不經意瞥過了兩位前輩,倏然間,心中微動。
她小聲問道:“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其他希望。”
尤宿有些不敢相信,卻也追問道:“怎麼說?”
柳金綿深呼吸:“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你義兄所中之毒,你所提起的具體情況,是否可以告知其他人?”
尤宿一愣,混沌的腦子在這一刻好像突然打開了似的,有了一個念頭。
他嘴唇微顫,說道:“我和大哥都快死了,還糾結這個做什麼。”
柳金綿點點頭:“那我就幫你打探打探。如果你們運氣好,能夠引得……興趣,那麼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她意味深長地說道,“天地廣闊,我柳家也還是太小了。”
尤宿像是明白了什麼,鄭重地說道:“金綿,有勞你了。”
柳金綿笑了笑:“不用這樣客氣。我們姐妹倆遇見危險的時候,也是你義兄寧可重傷也要救人的。他是為了你才救你的朋友,現在你的朋友也因為你,努力給你的義兄牽個線。”
尤宿心中的陰霾稍稍散去了一些,感到了幾分熨帖。
同時,他說道:“我去收拾義兄的箱籠,等義兄醒了以後,他一定可以付出足夠的報酬的。”
柳金綿又點點頭。
她不再與尤宿多說,隻讓他回去繼續照顧義兄,也等著她們姐妹的傳信。
尤宿自然是照做了,也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出來有一會兒了,如果不是為了尋找柳家姐妹,他根本不會離開義兄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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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回到座位上,柳金綿向鐘鄔夫夫倆致歉。
鐘采擺擺手:“有朋友來找你,說幾句話而已,不必如此。”
柳金綿在跟隨兩位前輩的途中,切實感受到了這位身形單薄的鐘前輩的性子和善,但也不會為此而蹬鼻子上臉,以為人家可以怠慢。
歉意地笑笑後,柳金綿覷見鐘前輩神情間透露出幾分無聊的感覺,就小心說道:“我那朋友匆忙趕來,確是發生了一件奇異之事,說不得有些意思……”
鐘采一怔,挑起眉頭。
這柳金綿特意提起,很明顯就是想要引起他的興趣,或許是想向他求助?而她故意這麼明顯表現,倒是並沒有私下算計的心思。
既然這樣……
他現在的確覺得挺無聊的,也可以聽一聽。
柳金嵐自然也看出了自家堂妹的想法,小心觀察鐘前輩的反應,見他並沒有惱怒,反而是有幾分趣味之後,就放心下來。
柳金綿也是察覺到了,那些緊張之情消散了些。
鐘采側過頭,開口道:“說一說?”
柳金綿迅速組織語言,緩緩地講了一個豪門棄子與他義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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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家有一位築宮修者。
譚家沒有築宮修者,但是有多位融合中後期的修者。
兩家的實力都是遠遠比不上柳家的,可他們在整個心虞城內卻也都屬於那頂層的勢力了。
各家之間,都有多次的聯姻。
譚家女嫁入尤家是一件很正常的
事,而尤家內部的利益爭奪非常激烈,尤宿的父親前後有兩任妻子,前任就是尤宿的母親,現在的繼母又生出了許多子女,資質也都不俗,在尤宿父親身邊站穩腳跟。
尤宿父親後院其他有名分的女子有幾十個,生出來的子孫後代當然更多。而尤宿父親本人是融合境修者,資質在整個尤家都是數一數二的,自然在尤家地位也很高,本人還稱得上是年輕有為,就更是引得許多美人趨之若鶩。
這樣的環境下,尤宿這樣一個資質隻在玄品的嫡子,當然鎮不住其他魑魅魍魎。
但他的義兄是天品下等修者,資質跟他父親相當。
可尤宿本身確實早就被其父親放棄了,僅僅因為譚徵的麵子而日子不算太難過而已。
這對義兄弟可謂是相依為命。
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