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北陸的夜晚寒冷刺骨,他們一行人的休息環境也頗為簡陋,但以撒對這種環境的適應也還不錯,在這段時間睡得還算安穩。
畢竟,雖然他不被要求做些什麼清理怪物的難事,賢者菲涅爾對他的要求隻是一個提供光屬性天賦血液的“血包”,但白日裡跟隨著隊伍長途跋涉,作為整支小隊中徹頭徹尾的純正法師,他的身體也仍舊會陷入急需休息的疲憊。
人在勞累後就會睡得更沉,他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林恩的特殊狀態。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聽見了林恩的聲音,透過朦朧的睡意,勉強辨認出林恩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以撒……醒……以撒……”
林恩在叫他。
發生什麼事了?
以撒從濃烈的睡意中拉扯出一絲神智。
他的警戒心在幫家族處理特殊事務的過程中鍛煉得還算可以,對危險擁有一種隱隱約約的預感,這使得在一開始賢者菲涅爾直接帶著林恩殺到他家試圖綁架他時,他及時地做出了應對措施……雖然在壓倒性的實際差距下看起來用處不大。
不過,即便他對威脅擁有戒心,但在頗為熟悉的氣息麵前,也並非會激起這一條件反射——畢竟林恩對他能有什麼危險呢。
這個對他說的話堅信不疑,缺少對朋友的防備心,熟人想要欺負簡直易如反掌,連剛剛締結魔力聯係的亡靈骨龍都看透純良本質的家夥,能對他造成什麼傷害,睡覺翻身幅度太大所以把腿橫在他身上嗎?但是林恩睡覺還是挺老實的。
抱著這種想法,他對自己無害的室友也沒什麼防備,就這麼從溫暖的睡袋裡勉強爬起,被冷意凍得清醒了一些。
“怎麼了,林恩?”
他打起精神問道,在視野清晰後,下意識一抬眼,隨後就突如其來頓在了原地。
“……”
昏暗的帳篷裡,林恩半蹲在他身前,手裡提著一隻銀柄的短刀,正在有一搭沒一搭晃悠著,銀亮的刀麵在黑暗中反射出極其顯眼的一片亮色,原本沒什麼攻擊力的臉龐藏在暗中,隻看得清一雙亮著猩紅微光的雙瞳。
見他起來,還從黑暗中響起一句與林恩的語氣相差十萬八千裡,除了音色和他本人沒有半點兒關係的輕巧詢問:“醒了?”
以撒一瞬間就睡意全無。
“能比得上天使的光屬性親和,對人類而言真是足夠罕見,不過既然是文圖斯,有後代覺醒了那一支的天賦,倒也不出意料。”
“林恩”用評判的語氣說道:
“教廷對殘存的天使血液寶貝得很,這麼多年也就隻用它畫下過針對黑暗魔力的詛咒封印,恐怕也隻有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舍得把它種給哪個倒黴蛋,如果被他們知道你的血也勉強能達到類似的效果,恐怕就算用搶的,也要把你搶去教廷。”
“也不知道他們獲得了多少預言,竟然試圖人為促成勇者的隊伍。”
這麼說著,控製著林恩意識的家夥幽幽歎了口氣。
“可惜,殺死那一批人類先知的時候已經太晚,換代已經無法繼續推遲——預言這種東西,就不應該太過詳細。”
“……”
以撒不著痕跡地摸向睡袋旁的法杖,麵上仍舊不動聲色,但滲滿細汗的掌心已經按住了冰涼的杖柄。
身為家大業大的貴族次子,他對於曾經繁榮一時的家族也有些了解,博爾頓曾經以家族中出現過幾位擁有預知能力的先知聞名,在百年前打敗魔族那一場戰役後,甚至達到了一段時間的頂峰時期。
但博爾頓家族衰落的速度卻更快,家族中繼承預知天賦的先知接二連三死於非命,隻留下一群天資平庸沒什麼本事的酒囊飯袋,所以很快就衰退為中小型家族……不過這其中似乎也隱隱存在內情,據說當初博爾頓家主情緒激動找上了國王和教廷,最後卻不了了之,似乎下手的人的身份以一個家族為名都無法撼動,之後就這麼毫無波瀾過去了。
所以,眼前這個給林恩下了連賢者菲涅爾都覺得棘手的暗示,並且目前占據了林恩身體的這個家夥,難道就是百年前促成博爾頓家族衰落的罪魁禍首嗎?
“魔族是最應該滅絕的一族,小徒弟應該把殺死魔族這個念頭烙在腦袋裡,為這隻惡心的種族帶來一場盛大的殺戮才對。”
這麼說著,“林恩”將手裡的銀柄匕首拋到了以撒眼前,語氣平穩,卻隱隱透著一絲壓抑的瘋狂。
“那家夥還是太天真了。”
操控林恩身體的家夥說。
“這片遺跡中,出現了透著魔族肮臟氣味的家夥,塔莉亞的後代可以放他一命,但若是那些被魔族引誘,將自己變成惡心怪物的家夥,直接殺了才是最簡單的辦法。”
“……”
以撒默不作聲,手下飛速撿起那支銀柄短刃,飛快在掌心割了一刀。
濃鬱的血腥味頓時彌漫起來,林恩胸前隱隱從領口的縫隙裡鑽出一絲金光,見到這種情況,占據著林恩身體的家夥輕笑了一聲,卻什麼都沒說。
黑眸眼底的紅光閃爍了兩下,隨後黯淡下去。
以撒連忙向前挪了挪,在林恩自己的意識尚未恢複時,飛快扒開嚴絲合攏的胸口,毫不猶豫浸著滿手的鮮血,一掌蓋上了散發著光澤的金色晶石。
血液被汲取的感覺立刻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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