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不知道他在“一不小心睡過去”這短短幾分鐘內都發生了什麼。
不過,看以撒的表情,似乎發生的並不算什麼好事,慣常會掛著矜持笑容的臉上隻殘存一絲心有餘悸,碧綠的瞳仁閃動著,嘴角根本沒有牽起什麼弧度,緊繃成一條警惕的直線。
“發生什麼了,以撒?”
林恩問道。
“我剛剛在暗示狀態下……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以撒的這種表情搞得他也有些擔憂,甚至還主動要見菲涅爾……雖說並沒有提及與他有關的理由,但林恩對自己的室友還算有所了解,以撒一直以來對於菲涅爾都是警惕與審視的看法,即便態度恭敬,但那也隻是在強烈警戒心下的表象。
而且,雖說他對於剛剛的情況毫無記憶,但他也隱約記得自己曾經出現過的暗示發作的心理狀態。
從心底翻騰起的殺意與狂躁,帶著一股想要將眼前一切都毀滅的欲望,就像是那個白鬥篷希望他所做到的——“帶來侵蝕與殺戮”。
“……那可能已經不算‘暗示’的範疇了。”
以撒沉默半晌,隨後開口道: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我的血液能夠壓製這種‘暗示’了吧。”
話音落下,沒等林恩有什麼反應,以撒抽回了被劃開一條口子的手掌,熟門熟路提起跌在一旁的法杖,為自己施加了一個小型的治愈術。
匆忙之下劃破的傷口看起來頗為嚴重,泛白的皮肉翻卷著,還在掛著猩紅的血絲,大概是因為已經放了不少血,流淌血液的速度已經逐漸變得緩慢,但掌心的傷口其實隻算得上皮外傷,治愈術的白光草草一照,就恢複得完好無損,隻留下光滑的掌心皮膚,和蹭糊的血跡。
林恩跪坐在以撒的睡袋邊緣,看著室友麵色蒼白地灌下一管補血藥劑,大概是敞著胸口鑽進來一股寒風,他突然間不受控製得打了個冷顫,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寒意。
——那個白鬥篷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那家夥究竟想做什麼?
給他種下暗示,導致菲涅爾不得不采用這種方式替他壓製,順理成章將光明天賦最強的以撒也綁到戰車上,到現在半魔化的伊戈斯拉夫……牽扯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冥冥中覺得,似乎這一切並不算巧合。
帳篷裡的血氣格外濃鬱,分明林恩在殺獸潮期間已經對血腥味見怪不怪,甚至聞到麻木,但此刻,鼻腔充滿著以撒的血的味道,林恩突然間覺得血液的味道格外衝鼻,讓他發自內心地排斥。
以撒的臉色也蒼白了不少,他似乎是在想什麼,心不在焉地對林恩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微笑。
“我去找菲涅爾賢者。”
以撒說。
“有些事,我希望能夠得到賢者大人的解答。”
……
以撒與菲涅爾的交談不知道都提到了什麼內容。
林恩的聽力算不得遲鈍,但也並非格外敏銳,帳
篷外又被北陸風雪的呼嘯聲所覆蓋,他們在外說出口的聲音,被寒風一吹,能傳進林恩耳中的也就隻是七零八落的隻言片語,他隻能聽見一陣模糊又壓抑的低聲,零碎帶著幾句“勇者”“先知不該存在”“文圖斯的天賦”“預言在水晶球中的景象”之類的話語,分辨不出什麼具體的內容。
不過,一直以來都對以撒表現得不假辭色的菲涅爾並非如猜測般對以撒的詢問一口拒絕,反而不鹹不淡地聊了一陣子,最後,在以撒重新帶著一身風雪氣息鑽回帳篷裡的時候,他原本緊繃的神色也再次恢複到了往常的遊刃有餘。
以撒似乎與菲涅爾達成了什麼共識。
即便夜晚出現了特殊的狀況,但菲涅爾仍舊沒打算讓他們多休息一陣,還是按照著先前的習慣,一旦察覺他們的“休息時長”達到了,就開始毫不客氣地催人起床。
因為心裡有著攪亂思緒的事,林恩和以撒都沒睡好,兩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哈切一個接著一個,直看得精力充沛的伊戈斯拉夫眉頭一跳。
“你們兩個昨晚沒睡覺嗎?”
伊戈斯拉夫完全沒受到任何影響,能在冰天雪地中席地而眠的家夥擁有尤其優秀的睡眠質量,在以撒放血的時候,這家夥甚至在隔壁帳篷打起了鼾。
很難說兩人後半夜很難入睡是不是也和他有點兒關係。
“你在帳篷周圍支布置隔音結界了嗎,伊戈斯拉夫?”
以撒輕聲問道。
“我不會布置結界。”
身材高大的北陸人說道,末了皺眉看向金發碧眼的牧師:
“你們昨晚遇見什麼事了?”
他可不是小隊長和賢者菲涅爾那種有時聽不出言外之意的家夥,文圖斯的話裡帶著很有貴族委婉矜持意味的嘲諷,他畢竟還是英雄塔莉亞的家族後裔,說到底其實也算一個北陸貴族,對這種言外之意倒是能聽得一清一楚。
“林恩的暗示發作,那家夥跑出來了一次。”
這一次,回答的是菲涅爾,他很罕見地開口道:
“不用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臨近極夜,對光明元素的壓製逐漸增強,黑暗魔力也將更加活躍,‘門’內有可能溢散出更多的魔氣。”
“這段時間對於那些東西的清掃需要更頻繁一些。”
菲涅爾從兜帽的陰影下直直“看”向林恩,嘶啞的聲音仍舊不緊不慢。
“黑暗魔力活躍的時期也更適合提升實力,你要在這段時間徹底馴服這頭骨龍。”
這麼說著,他示意了一下天空上盤旋的龐大巨龍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