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涅爾即將因為林恩消失太久而再次發怒之前,林恩的確如以撒所說,沒過多長時間,就自己回來了。
——而且還真的買一送一。
“……”
看著身後背著一個幾乎整個都糊在後背上,肩膀上黑幽幽的腦袋垂在雪白披風的毛領裡,理直氣壯把一大隻能把自己包起來的人類帶回來,還沒露出任何心虛表情的便宜徒弟,菲涅爾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就因為這個家夥,你一個能拎著那潦草木頭法杖把骨龍掄一個趔趄的“勇者”候選,當著他的麵毫無反抗被擄走?!
——這甚至還是個透出魔族氣息的人類!
“為什麼沒殺了他?”
菲涅爾陰森森地問。
全身裹在黑鬥篷中的家夥難以壓抑怒火,甚至連魔力波動都壓抑萬分,肉眼可見的黑霧繚繞纏在身上,似乎隻需要一個情緒失控,就會再次騰起恐怖的壓迫力,自上而下將這整片空間都化作魔力碾壓的地盤。
“他是我的朋友。”
林恩在距離菲涅爾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謹慎停下了腳步,沒敢靠太近,甚至還將背著的托蘭又往身後縮了縮。
看到他這副模樣,菲涅爾看起來更生氣了。
“你已經有朋友了。”
菲涅爾冷嗖嗖抬起裹在黑袍裡的手臂,沒有血色的蒼白手指往麵色微妙起來的金發牧師那邊冷冷一點:
“那邊那個,還有那邊那個,哪個不能做你的朋友?”
——還有他,他也可以簡單成為一下這種沒有太大用處的麻煩身份……隻是為了讓這小鬼活下去,他已經足夠退讓了!
“把他殺了。”
菲涅爾命令道。
“那家夥應該也告訴過你,這個人類身上有魔族的氣息。”
——那家夥。
林恩心想。
——菲涅爾說得應該是白鬥篷,他們彼此之間似乎很熟,並且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也讚同過的。”
林恩仰起頭,定定地盯著黑袍帽簷下藏在陰影裡的臉。
“人類是很脆弱的生物,朋友死掉的話,人類也很可能跟著死掉。”
“……”
菲涅爾頓時有種之前搬起來扔出去的石頭突然甩了個回旋鏢,砸在自己腳趾上的隱痛,一時間忍不住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同意你交這個朋友。”
空氣中的壓力頓時猛增,林恩懷疑菲涅爾是不是惱羞成怒起來,連嘶啞的聲音都提高了不少:
“魔族是最為奸詐陰險的種族,被魔族附身的人類已經算不得人類了——你真的那麼需要朋友,我也可以勉強做上一陣子,但被魔族附身的人類不行!這種人類遲早會背叛你!”
旁邊的伊戈斯拉夫不太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
“我沒被附身,我隻是半魔化了,對吧。”
“不然,我就把你煉成巫妖。”
菲涅爾沒搭理他,而是仍舊以壓迫重重的目光緊盯著林恩威脅道,末了,還補充了幾句:
“我把我很多徒弟都煉成了巫妖,他們之中也不乏與你類似的家夥,所謂‘勇者’‘賢者’還是‘魔王’的選項從不唯一,如果你忤逆我,我就再去抓一個類似天賦的人類做徒弟。”
“……”
林恩安靜了一小會兒,就在以撒看著覺得局勢好像有些僵硬,準備開口中和一下氣氛時,略低的聲音響起。
“朋友對我真的很重要,你也是。”
頭上翹著的兩根毛似乎都有些蔫蔫得趴下來,一直以來都很乖巧的人類徒弟揚起小臉,像一隻拽回了野外凍僵的毒蛇,硬是要往自己小窩裡塞的不知好歹鳥類幼崽,略帶懇求地開口:
“拜托你了,菲涅爾。”
“……”
空氣中安靜了很久。
最後菲涅爾一甩黑袍後擺轉過身,冷著一張臉,似乎生著悶氣,但也沒再提起這件事。
轉而腳步帶風,氣勢洶洶向著其他方向邁開步伐,還不忘冷冰冰扔下了一句“速度快點兒”。
伊戈斯拉夫和以撒對視一眼,略有些麵麵相覷的意味,前者大概是有些震驚這個方法居然能起作用,後者則神色也微妙了不少。
“在極夜來臨之前,我們要將古戰場遺跡全部清理一遍。”
菲涅爾恢複了正常的語氣,幽幽道:
“處理掉一切能夠給魔族帶來增益的東西,即便換代後會迎來魔族複蘇,但在那之前,我們的任務也從未停止。”
……
菲涅爾不是很待見托蘭。
林恩心想。
因這支隊伍終究還是菲涅爾掌握全部的話語權,所以就算是林恩略有些忐忑地將托蘭帶了回來,也成功從菲涅爾手下拿到免死金牌,但在菲涅爾渾身冒著低氣壓不開口的情況下,他也不敢就這麼擅自拉著以撒停下腳步——在已經可能觸怒菲涅爾的時候打斷前進,這家夥有可能真的一怒之下把他的朋友給殺了。
所以,林恩也連忙亦步亦趨跟了上去,以撒在趕路期間抽空給不省人事的盜賊補了幾個治愈術,呼吸倒是平穩了不少,至少現在聽起來不再是又輕又促,而是如沉睡一般的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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