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安室透一直翻湧著演算怎麼將對方推離危險的思緒在此刻唐突陷入空白。
蓬勃的心臟在少年的廓骨中跳動,預示著生命的沉鐘般的震鳴仿佛順著金屬槍支傳到握槍的人手上。
——不然他為什麼控製不住地指尖顫抖。
安室透將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咽下喉,同向胃裡壓下塊石頭般,強硬地擠下了心裡騰起的怒火。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連最後一層保護用的槍栓都被親手解開,隻要誰輕輕移動手指,扣動扳機......
這麼近的距離,他那顆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心臟會直接被子彈震裂。
......他把自己的性命當什麼了?
金發男人叩緊牙關,竭力在腦中繃出了一條理智的弦。
重新對視。異瞳少年更用力地裹住他的雙手,將槍口更深地鑲嵌在自己懷裡。
嘴唇微動,一個與心臟同頻的擬聲詞,滾過釘了金屬的紅舌,如同囈語:
“bang~”
他眼中是惡劣的笑意,加著冷靜的、縝密的、蛛網包裹著的賭徒般的瘋狂。
弦斷了。
鬆田伊夏聽見麵前高挑的金發男人突然嗤笑出聲。
不帶任何溫度的紫灰色眸子掃來,他揚眉問道:“你喜歡賭命?”
尚未等他張口回應,安室透就用力掙開被他籠住的持槍的手。
少年笑起來:“我以為你是那種不計後果的....唔...!”
聲音卡在喉嚨裡,變成一聲略顯驚異的氣音。
領口被人粗暴拽住提起,男人用了十成力勁,將他整個人拽離洗手池位置,朝門口拖去。
鬆田伊夏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臂,踉蹌地順著對方力道往前走,在即將到達衛生間入口位置時眼前景象瞬變。
肩胛骨砸在門板上,整麵牆壁都為之一顫。
領口被鬆開。
他手往後撐住門板,剛想穩住身形,脖間就被冰冷的硬物扼住。
手/槍槍背強硬地卡在修長脖頸上,壓著跳動的脈搏,迫使他不得不仰頭看向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男人。
“......”鬆田伊夏張了張嘴。
在說話前,咽喉上的壓迫就突然加重,單方麵冷酷地迫使他做一個乖巧的啞巴。
獲取生命所必須的空氣倏爾艱難,男人沒有鬆手的意思,殘忍剝奪著他的呼吸。窒息感愈強,換起大腦輕微的戰栗。
安室透居高臨下地端詳著他的表情。
沒有恐懼,殷紅或青黑的眼睛裡映著他的模樣,同兩潭波瀾不驚的湖泊。
少年忽得移開視線,錯開他,看向空蕩的遠處。眼底深處竟含著淺薄的期待。
他在看鏡子?
安室透擰起眉毛,手中動作沒有停下半分。
時間一點點流逝,無法忽視的灼痛先從肺部緩慢騰起,流動的火一樣竄動。
鬆田伊夏沒看見鏡子。
他在金發男人身體阻擋下,能看見的那點狹窄的空間已經被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搶占。
同當時在天台上一般,黑卷發的男人憑空出現在洗手池邊。
他穿著那件同遺照上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墨鏡沒架在臉上,而是掛在衣領間,同過去的每個時刻一樣瀟灑自持。
鏡子屬於他的位置隻有一片空曠,沒映出任何身影。
——他是彌散不去的鬼魂。
鬆田陣平就這樣抱臂看著他。兩雙模樣截然不同的眼睛互相望著,少年隻有一側是同他一般的青黑色。
鬆田伊夏興致勃勃。
三年來,他見過對方憤怒、驚愕、詫異等等表情,有的時候想救他,有的時候看上去恨不得化出實體給他腦袋上來一巴掌......
這次會是什麼?
黑卷發男人看著眼前一幕,張開嘴,半響後又閉上了。
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頭緊鎖,看上去欲言又止,不是以上任何一種情緒。
——但是拳頭梆硬。
鬆田伊夏解讀不出這副五味雜陳的模樣,自然也得不出對方臉上是“警校摯友在按著我弟打()”的複雜。
鬆田陣平想揍人。但是他是個幽靈,揮拳打不到該揍的家夥,隻會讓自己顯得格外無能狂怒。
雖然知子莫若父,這位在多年來兼任爸媽職位的兄長顯然明白一個道理:我弟活該。
確實該打。
......但是。
降穀零,你這種打法是不是過分了?幫忙教訓也不是這麼個教訓法啊!
三年裡信誓旦旦說如果可以一定要把不省心弟弟狠打一頓的男人,現在看了十幾秒鐘就忍不住皺眉。
他朝兩人的位置走去。
鬆田伊夏凝矚不轉。
在男人朝著自己走來這刻,肺部火燒般的灼痛都被拋之腦後。
幾秒後,缺氧帶來的眩暈模糊視線,無法控製的生理性淚水潤濕眼眸。
“......你在看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安室透麵色陰沉地開口。
少年在脖頸的束縛中艱難扯出一抹笑,未等這個笑意到達讓人牙癢的界限,他表情就戛然而止。
——又消失了。
他沒眨眼,鬆田陣平的身影卻在馬上要來到身前那刻瞬息即逝。
鬆田伊夏呼吸一窒,眼中閃過不可置信。他手指痙攣般顫抖幾下。
...不見了?他以為,至少一直在試探,在無限逼近死亡,直至那一刻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靈魂會離開身體嗎?會變成同鬆田陣平幻影一樣的東西?是不是意味著在那沒法逆轉的一瞬,他能握住幻影的手?
但是沒有。在那瞬到來之前——他眼前已經開始發黑,頭暈目眩——身影就同到來時一樣,悄無聲息、沒有任何規律的消散了。
嘖,看來幻覺不是死到臨頭的時候一直存在,跟遊戲觸發機
() 製一樣,觸發了就會在特定時間之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