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伊夏像隻被戳破漏了氣的皮球。
氣氛肉眼可見凝滯。
作為讓安室透串聯起一切記憶的繩結,此刻正掛在浴缸邊的水管上,像是一團扭曲的蛇。
從過往記憶深處張開猩紅之口。
喉嚨發緊。
好似被按住氣管,伴隨著從內裡泛起的輕微癢意,呼吸都有些艱難。
男人的手指在後頸微點,低聲道:“這個問題很讓你為難嗎?”
“......沒有。”鬆田伊夏立刻反應,他輕咳嗽兩聲壓下喉間癢意,才道,"這可是私闖民宅,你說得也太正大光明了,明明是公安吧?"
安室透著實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對方還能摸準空子來調侃兩句。
他壓在對方後頸的手心略微用力:“目的正確。”
手段靈活。
“...哈?”少年揚眉,臉上醞釀出些笑意,“你不提我都忘了,什麼時候綁上的也記不太清,說不定是和今天一樣的用途呢?”
目光若有所指,落在男人微紅的手腕上。
“你不會把彆人帶回自己家。”安室透語氣篤定,他看著對方,在狹小的空間裡,少年臉上一分一毫的神情都無處遁形,“裡麵除了你的房間外全都有灰,顯然沒有什麼開門見客的需求。”
他此刻才真的在鬆田伊夏麵前,展露出屬於經常被用來調侃的那句“安室偵探”的一角:“你不是什麼讓自己吃虧的性格,在感情方麵強勢,喜歡掌握主動權,所以平時第一個選擇的本該是自己熟悉的場合。
但是你卻在我提出來這間公寓這種屬於彆人的領地時沒有任何猶豫,說明你根本不想把任何目標叼回家。”
五指略微收攏。
“繩索隻能是你自己的,那個位置,想要捆住手腕也困難。”
在反應之前,鬆田伊夏的身體已經下意識緊繃。
他警惕著一切懷揣目的的剖析。
對方接連不斷的話讓他下意識回想起當時在遊輪上被衝矢昴一點點剝開外殼時的場景,但是聲音不斷灌進耳朵裡,安室透的話語裡連半點一錘定音的詞彙都沒有。
少年臉上警惕退去,逐漸有些古怪。
他在對方眼裡是什麼動物幼崽嗎?“叼回家”是什麼形容詞。
第一次被這麼柔和地解剖,方才血液裡泛起的冷褪去不少,鬆田伊夏臉上笑意退了些,半真半假:
“我不大喜歡那個地方,自然也不會喜歡把人往那裡帶。至於繩索之類的,應該是哪一次處理傷口固定手用的,忘記取下來。這件事情值得你記到現在啊?”
最後是一句調笑:“安室先生,你也太在意我了吧,難道把每一件和我有關的事情都記在腦袋裡了?”
安室透眼眸暗了暗。
他看著對方的表情,上麵又嚴密地蓋上了一層麵具,看不出一分一毫破綻。
但是指腹下抵壓的皮膚,卻在此刻破開那層
堅硬的外殼,流露出下方的驚濤駭浪。
心跳很快、很急,卻被全力壓製。
勉強拚湊出的軀殼保護著顫抖的內裡。
身體緊繃到同一柄拉開的弓箭。
即使嘴角依舊掛著充滿調侃意味的笑容,鬆田伊夏的大半麵龐也籠上陰影。
好似隨時準備逃跑,反擊。
或者在被按住尾巴時不顧一切地撕咬。
對方就像一隻過分機敏的小獸,無論他多小心翼翼的靠近,亦或是堵住所有逃離的洞口,少年都會不顧一切地遠離威脅。
金發男人輕歎,放開手。
那人如靈巧的貓般立即從包圍圈裡鑽出去,利落扒拉開瓶瓶罐罐。
“真討厭,不讓我亂動就直說嘛,怎麼用這一套嚇唬人?”以一句半真半假的埋怨作為結束。
背對著浴室,鬆田伊夏的臉色沉下,明明聲音裡帶笑,唇角卻半點都沒抬起。
這間浴室因為剛才的那些動作已經太過濕熱,此刻像個讓人不安的籠子。
麵前,推拉門敞開。
他已經伸手扶住門框,隱約能嗅到外麵新鮮乾淨的空氣。
腳尖已經越過分界線。
“第一次見麵我就覺得你很危險,簡直是個不要命的小混蛋。”安室透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來。
腳步微頓。
隻頃刻之間少年就已經調整好狀態,他停下動作,扶著門框轉頭笑道:“現在剛好應了你的猜測?你現在不會是在拐彎抹角說我不是吧?”
對方卻沒有接話,隻在那片空地上隨意坐下,背靠在牆壁上:“身手驚人,招式狠厲,不知道是哪裡跑來的,是個需要提防的對象,還拿走了我的東西。”
“我在你那裡評價這麼高啊?”思緒在腦內翻轉,沒有搞清楚對方想做什麼,鬆田伊夏下意識警惕著沒有繼續朝門口走。
他用一種悠閒的語氣接話。
“第二次就是在咖啡廳,一見麵你就告訴我自己叫什麼,太沒有戒心。”男人停頓了一下,“名字也......出乎意料。”
鬆田伊夏隻笑:“因為你認識我哥。”
他早就在那段虛構出的幻境中看見過警校裡那道熟悉的身影,但是卻沒有想到兩人第一次說開會是在這裡。
“不隻有這個。鬆......陣平每次說你的形容詞都是很乖很靦腆,嗯,第一次把你安進對方弟弟這個身份,我連“乖巧靦腆”四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了。”
大抵是想起有兩個“鬆田”,男人將脫口的姓氏咽下,改稱呼名字,繼續道:
“耳朵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裝飾,釘都打到舌頭上去了,各種手段都嫻熟得要命,簡直是個情場混賬。”
鬆田伊夏不說話了。
他張了張嘴,一切語言又被對方說出鬆田陣平時言語中的嫻熟擋了回去。
短暫的沉默後,少年最後也一樣找了片空地坐下,目光微抬看了過去。
他
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鬆田陣平那段警校時光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隻偶爾從相冊中窺見過已經被定格的一隅。
“之後在咖啡廳的衛生間,我感覺你和普通的叛逆小孩之間不大一樣。”
“一副讓人氣得牙癢的態度,冒進又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我很想給你個教訓,讓你彆把自己這麼不當回事。”安室透有些無奈,“誰知道起了反效果,那些威脅、逼迫的手段反而正中你下懷。”
少年坐在對麵,雙臂抱住膝蓋。
神情狐疑而警惕,一直略微弓著身體,等待對方將話題繞到那條浴室的繩索上,盤算如何防止被公安所掌握的所有線索窺探。
安室透卻道:“...所以我想至少得有人管你,不管用什麼身份,起碼你就算是作天作地也在我眼皮子底下,而不是去隨便什麼地方亂跑亂跳亂惹人。”
他從胸膛中呼出口氣:“壞人除了我是演的外基本都壞,我真怕你招惹到琴酒,好人也沒多好,差點你就要被朋友推去找FBI。”
“你這次倒是不謙虛了。”鬆田伊夏被他語氣說得有些好笑,一個笑容尚未醞釀完畢,又因為男人接下來的話僵硬在原地。
“......你之前說的沒錯,我一直在縱容你。如果我在之前就換種方式、換種語氣和你把所有條條框框的規定說清楚,也不至於剛才被你‘五花大綁’。”
金發男人垂下目光。
他落在身側的手指略微顫動了一下,但方才就打定的主意、下定的心思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