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郎世才是贅婿,而郎善彥繼承的是濟和堂的家業,躺的是曲家墳,說他和曲思江的爹是堂兄弟,也不是不行。
要是沒戊戌那事,郎善彥也是該姓曲的,隻是為了避禍才改了,實際上記族譜,他和秦追都歸於曲家。
而且算血緣的話,曲思江的確和秦追屬於比較近的兄弟,兩邊沒出五服,於是在曲思江期盼的目光中,他給小曲夾了一筷子菜。
讓秦追叫哥就免了,他穿越前已年滿十八,絕不會叫一個小孩子哥哥的。
曲思江有些鬱悶,在他的幻想中,和秦追的這場認親應該充滿了感動和淚水,兩個因太後作孽而自出生起就沒有見過麵的兄弟會摟抱在一起,秦追的反應這麼淡,曲思江有些小失望。
匡豹心細,他介紹著:“思江六年前拜師,他娘提了一千多兩銀子和好多布匹糕點過來,讓思江演練了一套摔跤,五年前,思江的娘就走了,平日裡思江與我們都住在盛和武館,你們小兄弟倆隨時能一塊玩。”
柳如瓏也道:“說來也是緣分,你們兩兄弟拜了同一個師門,可見老天爺也不忍心你們血親一直分離。”
氣氛這才漸漸熱絡起來,秦追又給曲思江夾了幾筷子菜,曲思江又開心起來,他想,追弟應是才見了哥哥,有些害羞和不適應,等日後他們熟絡了就好了。
帶餐桌被一掃而空,衛盛炎去處理武館細務,看是否有缺錢的弟子願意去押鏢的,有沒有人要去附近的鄉鎮教課的,還有安排學徒練功等,上午洋鬼子約翰一鬨,武館被人看了熱鬨,實則誤了他不少事呢。
傍晚,他才帶著紅塵四俠回了自家院子。
衛盛炎道:“我家正好有空屋,你們安心住下,吃喝我都包了,隻是盛元,你若有心,不若明日陪我一起教弟子,師傅的龍蛇拳本就可外傳,你的拳法造詣不低,教人綽綽有餘。”
侯盛元道:“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吃白飯。”
衛家離盛和武館不遠,進了院內也有習武坪,正房住著他和老母周姨,西廂住了兩個仆婦,倒座房隔了兩間,是廚房和倉庫,東廂則隔了三間客房,應是為衛盛炎那三個入室弟子備的。
周姨果然是病症在身,因麵痛而常年喝粥,身體虛弱,麵色蒼白,見了侯盛元後,她左臉露出歡喜,右臉卻一抽一抽,似是疼痛。
“這是盛元的徒弟?長得可真好。”老人溫厚的手掌撫過秦追麵頰,指腹力道輕柔地掠過發際線,這是個守孝的孩子。
周姨心中憐惜,將侯盛元、金子來、柳如瓏三個大男人安置在東廂客房,讓秦追住正房後方的房間。
“是這屋宅前任主人給家裡孩子安排的臥房,一應器具都是全的,窗戶對著後院的白玉蘭,到了一月二月,每天都是香醒的,可惜盛炎練了童子功,這間屋以往用不上,現下可算有人住了。”
衛盛炎訕笑一聲,去外頭和仆婦說話,承諾多給月錢,吩咐道:“往後勞你們二位要多做些飯菜,多洗些衣裳,還有就是屋子
裡的孩子在守孝,他不吃葷食,隻每日吃兩個雞蛋,再買些牛乳、羊乳回來給他補補。”
仆婦全媽、竇媽知道衛家厚道,工錢一漲,往後就會不會再降,心中高興,應得很是爽快。
秦追就這麼安頓下來,恰好此時菲尼克斯和露娜上線,露娜正在河水裡泡著,如蝴蝶一般靈活遊動,河水遠處是起伏山巒,天邊雲線處有鳥群遊過,天與水之間,萬物生靈徜徉在自由中。
或許羅伯特先生的教育方式很狂野,可被他帶著爬了幾座山,遊過幾條河,露娜身上便逐漸展現出一種極富生命力的野性,她正茁壯成長。
菲尼克斯坐在音樂大廳中,台上,一位卷毛青年對觀眾微微鞠躬,坐在琴凳上,修長手指落鍵,琴音震動四方。
那是阿圖爾·魯賓斯坦,他正在做巡演,而他在費城演奏的場地,是梅森羅德家族的產業,克萊爾女士今日特意換了禮服,帶菲尼克斯過來享用聽覺盛宴,她雪白魚尾裙裙擺處有水晶閃爍光華,整個人便如星火般灼灼奪目。
菲尼克斯穿著西裝三件套,男孩端坐包廂的皮椅上,舉起望遠鏡,可清晰看見魯賓斯坦的麵孔,這會兒他還沒禿。
克萊爾雙手交握,滿臉沉醉:“他是世上最會演繹肖邦的鋼琴家。”
秦追耳邊是寧靜的琴曲,沒有一絲矯揉造作,隻有鋼琴家孤高潔淨的內心,通過音符流動。
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在《降B小調夜曲》的陪伴中去為周姨看診。
夜晚,他摘了小帽,微長的劉海落到臉頰一側。
衛盛炎在一旁看了,不由得說:“比師弟小時候還像姑娘。”
周姨輕輕踹了他一腳,侯盛元麵色不變,隻得意道:“我小時候可沒徒兒這般俏麗。”
秦追對他吐舌頭,在周姨旁邊坐下,讓她伸手,細嫩手指去探她的脈象,靈動雙眼觀察著她的麵色與舌苔。
舌紅,少苔少津,脈弦。
精神尚可,隻是疼得不好吃飯,秦追看了,心中有底,摸出紙筆為她開方:“不是大病,隻要醒腦開竅,活血止痛,每日服用湯藥一次,輔以針灸,一個月內包好。”
秦追是很謹慎的性子,當初坐火車時遇到那個腸胃不好的胡子大叔,他都沒敢說自己的藥方能治愈對方,對周姨卻敢說包好,可見這疾病對他而言治起來的確不難。
唔,柴胡、生地黃、升麻……穴位的話,得刺內關、人中、三陰交等13個穴位。
秦追先前看侯盛元那麼緊張,還以為周姨的病多嚴重呢,結果看著還行啊。
侯盛元一拍掌:“哈,我就知道你能行!”
秦追道:“我拿大禹灸給周奶奶來針灸,有點熱和微微刺痛,但更能祛病根。”說著,他將藥方交給侯盛元:“每日一副,睡前服用,應該能改善周奶奶的睡眠。”
周姨驚訝:“你還看出我睡不好了?”
秦追笑笑,跟著傻阿瑪混了幾年,他看病的本事的確是比前世強多了。
藥要待明日早上藥鋪開門了才能去買,針灸是今晚就能做的。
待吃過晚飯,秦追為周姨治療,這才回屋洗漱,熄燈睡覺。
夜曲肖邦從未停過,秦追側躺在全然陌生的床榻中,想著也不知這次能在衛家停留多久。
他很喜歡與師傅押鏢,四處增長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