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弟妹(二更合一)(1 / 1)

按照和侯盛元定下師徒名分時簽的契書,秦追不光要繼承侯盛元的武功,還要繼承他的戲曲技藝。

秉持著藝多不壓身的道理,秦追從善如流地和侯盛元練了基本功,背了戲詞,時不時還去捧捧柳如瓏、金子來的場。

這師兄弟倆如今搭班年祿班,正以申城戲院為中心,在周邊城市巡演,廟會堂會都唱,很是賺得不少。

這兩人會的戲多,技藝精湛,尤其是柳如瓏,他雖是一身粉戲氣場,卻因不耐權貴富商的糾纏,今年竟是開始點亮醜旦的路子,雖然班中自有一流醜旦,他隻能偶爾頂一頂,其戲路也是越來越廣。

秦追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

柳如瓏是真不珍惜自己天生風流的桃花麵,一心隻往實力派的路子鑽啊,難怪人家能在京城一唱就紅,如今南下也繼續靠開口飯填飽肚子。

看他扮醜扮得那麼開心,秦追欣慰之餘也有些不解:“柳叔叔,如今不都說法不傳外人麼,各家敝帚自珍,甚至有人說,寧予三畝地,不教一出戲,你怎麼學到的這些?”

柳如瓏麵露赧然:“就、就那麼學的唄。”

偷學二字實在不體麵,可柳如瓏也是靠本事爬房梁學來的戲,上了台座兒也肯叫好,也沒騙沒搶的。

侯盛元敲了敲秦追的小腦袋瓜:“彆問了,把《出塞》的詞兒給我來一遍。”

秦追哦了一聲,轉身,嘴裡嘟嘟囔囔:“還以為你要教我走刀馬旦的路子,結果傳給我的都是文戲。”

聽小孩這麼吐槽,侯盛元、金子來、柳如瓏三人都忍不住想,當然要教你文戲了,師父傳藝都是按徒弟的個人條件來的,你這柔柔弱弱小白瓷人兒一樣的長相,那英武的刀馬旦角色給了你,你能撐得起來麼?

這就好比柳如瓏硬要去演刀馬旦,座兒該吹哨子還是吹哨子一樣,每個人都隻能走適合自己的路。

這《昭君出塞》的戲,實際上也是侯盛元當年從師母那學的第一出戲,說來也是機緣巧合,天下第一劍客徐露白,娶的並非是武林同道的妻子,也非故土村中同鄉,而是鹹豐一朝紅遍冀北的一名戲子的女兒,其中故事也是跌宕起伏,纏綿悱惻。

隻是誰叫侯盛元生得英氣,最後也隻能憑武戲而紅,秦追容貌過人,既有青衣之端雅,和長輩撒嬌時也有花旦之嬌俏,一看就適合演繹妃子、仙女、閨中小姐之類的角色,自是要多傳文戲,才不辜負了他的相貌。

而《出塞》一出戲又有特殊之處,即女主王昭君,在入漢宮後,曾有在冷宮撥彈琵琶,吸引帝王矚目,再上前陳請嫁往匈奴,這彈琵琶的戲,顯然是彆人無法代勞的。

所以秦追近日還在學琵琶彈唱。

侯盛元拍著手,哼著胡琴的調子為秦追伴奏,柳如瓏也上前,演昭君才出場時與她配戲的丫鬟,帶著秦追一起唱。

這孩子詞兒是記得熟的,隻是到底心裡還把自己當男兒,還不如柳如瓏臨時客串的丫鬟嬌媚。

秦追一和

柳如瓏搭上,就知道自己遜色於對方,便學著柳如瓏的動作,使自己看起來更像女孩子。

那一雙眼眸靈動,轉來轉去,天然帶著孩子的稚氣,含著認真與好勝。

待到昭君入宮,孩子坐在石凳上,抱著琵琶,生澀撥弦,算來學了不過半月,已能彈得大差不差,他聲音幼嫩,卻並不尖細,反而珠圓玉潤。

“恰好似秋風蕭瑟易水寒,鳴歌一曲明心願……”

金子來在一旁聽著,手指扣著石桌,心中感歎,這聲音著實好,往後小追的做工如何不好說,這唱工肯定差不了,真真是老天爺賞飯吃,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分明青澀,卻已很是動聽了。

最重要的是,演昭君便不能隻演閨中美麗少女,還要演她家中生變故時的無助,在冷宮中以琵琶詠歌時的蒼涼,決意和親匈奴時的決然,種種情愫要隱在唱腔中,卻決不能浮到調上。

說到底,世人皆喜樂不喜悲,哪怕是《昭君出塞》,在京劇的舞台上也要有個她嫁給英雄般的單於,而索賄陷害昭君一家的畫師最終被嚴懲的結局,可昭君若是不悲不決然,這個角色的層次就沒有了。

秦追短短人生已經曆許多悲苦動蕩,便是麵上不顯,骨子裡那份早熟讓他演繹這種豐富的角色時極有味道,他的蒼涼是藏在骨子裡的。

金子來知道侯盛元讓秦追先練昭君,必然是他也明白,這孩子適合昭君,有朝一日,這個角色會與他互相成就。

磕磕絆絆唱完《出塞》裡昭君的戲,侯盛元給秦追喝羅漢果茶,又將秦追的錯漏之處一一點出,耐心糾正。

隻看他教導時做的示範,秦追就知道他從沒停過練功,從唱到做,侯盛元都堪稱完美,僅有秦追記憶中的月紅招勉強可與他比。

在梨園有個詞,叫“打戲”,意思是角兒的戲都是打出來的,侯盛元卻從不打秦追,練武學戲都不打,秦追實在勤奮,交給他的功課總能一分不差的完成,他不偷懶,侯盛元就覺得沒什麼需要教訓他的地方。

侯盛元也從沒嫉妒過秦追的天賦,不想剝秦追身上的錢,他自己已有豐裕家資,這輩子都不愁錢花,內心平和,隻想將一身技藝好好傳下去。

他也看出來了,秦追對戲曲並無特殊愛好,這孩子會欣賞京戲,會叫好,對京戲卻沒有對醫術那樣的熱忱,可這也怪不得孩子,在家中發生變故前,秦追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從座兒走到戲台子上。

所以侯盛元也早早告訴秦追,不強迫他將來登台,隻要他彆忘了師父給的本事就行。

說到底,侯盛元也隻是借秦追,平自己因結石病險些喪命時的遺憾——師父傳的青龍劍,師母傳的那麼美的京戲,從此就沒了,在他身上斷了,真是愧對長輩。

侯盛元握住秦追的小手:“琵琶還得多練,想要精熟樂器,領悟其中真意,除卻苦練彆無他法,每日加練半個時辰,再有胡琴,你也學一學。”

秦追笑道:“做您的弟子,我真是不愁沒飯碗了。”

侯盛

元在他鼻尖一點:“給你這麼多功課也不叫累,師父疼你,待會給你燉芙蓉蛋羹吃。”

秦追笑嘻嘻的,等練完琵琶,他就坐在屋簷下為手指上藥,練劍要用手,練琴也要手,練字還要手,有時他也會覺得手指手腕泛酸,為了不小小年紀就和腱鞘炎糾纏不休,他很注重養護。

隻是正如侯盛元所說,他的功課繁重,其實是很苦很累的,一整個上午,秦追衣物濕透,上藥上到一半,上身俯低,輕輕一歎。

有時秦追也會想,如果他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身邊,在七歲這個年紀,就能什麼也不想,每日需要煩惱的便隻有老師拖不拖堂,晚上回家能不能看一小時的動畫片這樣的小事。

可現在身處亂世,他總覺得背後有什麼在追趕自己,他的心告訴他,如果他不能拚命地學本事,為往後積攢生存資本,便會在某日倒在戰亂中。

侯盛元很好,柳如瓏、金子來、衛盛炎、曲思江他們都很好,秦追遇到了這麼多好人,內心依然升不起安全感,這是世道所致。

有人用英語說:“我幫你上藥吧。”

秦追抬起頭,驚訝道:“你那邊不是晚上零點了嗎?怎麼還不睡?”

菲尼克斯身穿絲質睡袍,坐在落地窗旁的軟墊上,腰上搭著薄毯,身上落著月光,淺金短發,浩藍雙眼,讓他看起來像城堡裡的王子。

聽到秦追的問話,小王子露出一絲委屈,有些嬌氣地抱怨:“太熱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到背上皮膚都發燙了,還是忍不住坐起來。”

秦追伸出手,問道:“你會包紮嗎?”

菲尼克斯接過秦追的身體控製權,回道:“看了那麼多遍,早就會了。”

話是這麼說,第一次實操總有不儘如人意之處,秦追以為菲尼克斯會失誤,答應讓小孩幫忙,也隻是看他睡前無聊,陪著消消閒,沒想到菲尼克斯為他按揉手指的動作認真而細致,力道剛剛好,搓藥油、綁繃帶也做得利落。

“和克萊爾阿姨學過包紮了?”

“嗯,隻有這樣,她才有空多陪我一會兒,平時她連奧格登都沒空照顧,總是和溫蒂.蒙斯特醫生一起研究手術。”

說這話時,菲尼克斯的眼中沒有絲毫落寞,隻是平靜地陳述事實,他並不是那種很黏媽媽的高需求寶寶,隨著年齡增長,他更喜歡去參加戶外運動,或者獨自待在圖書館中閱讀。

不過在秦追的記憶裡,今年三歲的奧格登是個很黏父母的孩子。

他感歎:“從叔叔阿姨到你都不怎麼陪奧格玩。”

菲尼克斯鼓鼓臉,有些不滿:“寅寅,長了弦的是我,為什麼你要連我的弟弟一起關心呢?”

秦追道:“因為愛屋及烏,小子。”

你以為辛苦忙碌的寅寅對你天天尖叫的弟弟很感興趣嗎?寅寅的能量也是有限的,搞完學習任務也隻剩下玩狗的力氣啦!

菲尼克斯高興了,他哼笑一聲:“奧格很吵,他還總跟我搶和媽媽相處的時間,但他從沒有想過,媽媽

和我交流是因為我理解她(),而他的吵鬨隻會讓家裡不斷要求媽媽辭掉工作▇()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回家專心帶孩子。”

秦追:廢話,你弟才三歲,他不像你那麼早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呀。

他誠心建議道:“你家需要一個黑媽媽,羅尼的父母也很忙碌,但有黑媽媽在,他家的氛圍和諧極了。”

家務和帶孩子的工作會為一個家庭帶來矛盾,黑媽媽為羅恩家背負了所有,隻需要年薪一千五百瑞士法郎(愛因斯坦在專利局做小職員時年薪3900瑞士法郎),並安排黑媽媽的女兒進中學念書。

菲尼克斯遺憾道:“我們家隻有我媽媽和我不討厭黑人,連奧格都討厭,而且我不討厭黑人是受了黑媽媽的影響,我媽媽是唯一一個真正不歧視任何人的好人。”

秦追:……其實這點他也看出來了,菲尼克斯和詹姆斯先生一樣,都不是柔善親切的性格,有時甚至有些冷靜到冷酷了,和他們一比,克萊爾阿姨簡直是個小太陽,至於奧格登,他和這個家裡的誰都不像,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有時會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其實菲尼克斯家也有照顧小孩的傭人,比如照顧菲尼克斯的珍妮。

但是,一,珍妮治不住混世小魔王奧格登的脾氣;二,好保姆不在市麵上流通;三,若非見過黑媽媽,菲尼克斯都沒想過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的保姆,梅森羅德家至今還覺得給奧格登請的保姆已是頂級水平了。

“好了。”菲尼克斯幫秦追處理完手傷,臥室外出現吵鬨的聲音,孩子尖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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