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
“行的啦~”
“這事太危險了!”
“沒事,我師父師伯肯幫我兜這個事,就一次,二叔~”
“撒嬌也沒用!”
“二叔~三叔,你幫我說說嘛——”
郎善賢現在覺得自己當年攛掇大哥學西醫、去義莊練解剖簡直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大哥居然帶著大侄子去義莊解剖過,還會做那什麼流產手術,這是個阿瑪該做的事嗎!
但凡大哥沒入土,這會兒郎善賢都要壯著膽子把人罵一頓,你這阿瑪怎麼當的?是大嫂的耳巴子吃少了,覺得臉不夠腫嗎?
可氣完了,郎善賢內心居然又升起難言的悲哀和遺憾,大哥的醫學天賦比他想象得還高,不僅敢於輔助溫蒂醫生去做肺腫瘤手術,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過其他術式,如果大哥沒走,中西醫融合之事必然已有進展。
因為郎善彥就是那種經常發好心的人,八大胡同的姑娘找他看病,他也肯接診,以至於當秦追將自己會做流產手術的鍋往郎善彥頭上甩的時候,郎善賢一點都沒懷疑。
在二叔心中,他哥的形象就是“善良的天才”。
秦追不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還模仿羅恩向黑媽媽撒嬌的模樣對二叔輸出了整整半個時辰,終於磨得二叔不得不答應下來。
郎善賢捂著臉:“世事因果皆有天定,大哥以前操心我這不成器的弟弟,但我也要操心他生的這個祖宗。”
秦追高高興興去挑房間,好將之改造成手術室。
一個完整的手術室要涵蓋多個區域。
手術用房至少要有25平方的麵積,旁邊要連接洗手間,除此以外,麻醉間、複蘇間得有吧?器械間、敷料間要有吧?最好再來個教學用房,那就美滋滋了。
然而秦追把申城版本的濟德堂逛了一遍,發現這兒沒地方讓他折騰,這就是普普通通的二層小樓搭個後院,後院裡的房子都是擺藥材的,把藥材扔了改手術室,濟德堂生意不做了?
王氏過來說:“寅哥兒,你上姨奶家去,家裡有空屋,那西廂的客房一直沒人住呢,隨便你用。”
秦追就轉道去了二叔在濟德堂後街買的那個院子,思考一陣,讓西廂裡光線最好的位置做手術間,隔壁耳房就改成更衣室兼洗手間兼消毒間。
麻醉間和複蘇間沒有,手術室裡麻醉手術室裡醒。
器械間也沒有。
想在20世紀做手術,主打的就是一個到處湊合。
龍更實和郎善佑也過來了,等秦追規劃好對西廂的改造,三叔三嬸便一擼袖子,先去耳房搞大掃除,搞完大掃除再噴酒精碘伏。
秦追有些遺憾:“要是有紫外線燈就好了。”
紫外線在1801年就被發現,而第一款紫外線燈在1904年誕生,現在國外的學者正在研究紫外線殺菌消毒的功能,而位於清國的秦追買個噴壺都要費老大勁兒。
他情不自禁發出每日三問,大清完了嗎?大清啥時候完?大清能不能快點完?
親愛的二叔郎善賢是有手術器具的,這套器具以往剖開最多的是義莊的屍體,但秦追要給孕十周以下的女性要做流產手術,就會使用負壓吸引術。
手術過程很簡單:將器械探入子宮,用吸頭將孕卵吸出來,再用刮匙將宮壁刮一遍,手術結束,這是1958年,由中國醫生發明的手術。
所以秦追要有一個負壓吸引器。
負壓很好理解,拔火罐時人們利用的就是負壓,而在1848年,醫學大拿詹姆斯·楊·辛普森發明了胎頭吸引器作為助產工具,這種器具可以吸住嬰兒的頭,將其從母體中拉出來。
既然器具已經誕生幾十年,秦追隻要弄一個過來,將吸頭改造得更小即可,這活他會,作為黑診所出身的大夫,沒點簡陋環境裡手搓器材的本事,是沒法混下去的。
德姬全程陪同秦追,她聽秦追講解手術,說道:“聽起來並不危險。”
秦追回道:“任何手術都有風險,像這種流產手術可能會出現出血、宮頸裂傷、子宮穿孔、感染。”
以上這些都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哪怕是流產手術,也有非常低的幾率出現羊水栓賽。
就清末民初這個環境碰上羊水栓賽?嗬,死定了。
21世紀碰上羊水栓賽也隻能看孕婦的命夠不夠硬,哪家醫院要是救活一例,能吹上好多年。
等秦追說完可能發生的風險,德姬心中一沉:“你這要背的風險也太大了。”
秦追平靜回道:“總比讓她去做藥流要風險小。”
說完,他又去搓自己的工具,通過大師伯衛盛炎的人脈,秦追找到了可靠的工匠,和他們溝通著如何製造合適的吸頭,並將負壓器的吸力做得更大且可控,還有用來連接吸頭和負壓吸引器的橡皮管。
他甚至沒有讓這件事打破自己的生活節奏,每日早上依然會按時練武,下午練字,然後拿著小刀和水果練習術式。
夏季氣候溫暖,秦追換上輕薄綢褂,在德姬好奇的圍觀中,慢吞吞地刮蘋果。
德姬問:“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你要刮得這麼慢,這麼小心?”
秦追悠悠回道:“刮一下隻是確定有沒有流乾淨,如果可以,我還是想儘可能不傷害她的內膜,或者少傷害一點。”
德姬輕聲問:“內膜就是……我們體內那個懷孩子的東西的膜嗎?”
秦追:“嗯,胚胎一般就著床在內膜上,內膜刮薄了,刮壞了,以後想生孩子的時候,胎兒也沒處住,就會導致習慣性流產。”
德姬:“對香華來說,你把她的膜刮壞了,她會更感激你。”
秦追不讚同:“她才十五歲,人生未行過半,誰說得準她未來如何?也許某一天她能脫離苦海,和一個好男人在一塊,兩人想要生個孩子。”
這份可能性很低,但秦追此刻的謹慎小心,卻能為她保留一份希望,哪怕這希望隨時
都會泯滅。
其實香華連明年都未必活得到,做她這一行,染病風險很高,一旦得病,便是哪天橫屍街頭也不令人意外,秦追和德姬對這點都心知肚明,但秦追還是把希望留下了。
他又說:“流產手術是很傷身的,可惜男人一般不在意這個,人們隻能一遍又一遍對女孩講要保護好自己,但香華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機會,那我的醫術就是最後能幫她的東西。()”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前世,看到那個被詐騙頭子強取豪奪的女孩時,他會忍不住伸手幫她的緣故吧。
然後秦追想起來一件事:“阿瑪尼,你要不要學一下怎麼給病人備皮?有些事我來做不方便。?()『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德姬:“啊?”
七日轉瞬即逝,香華這日是白天過來,送她的小廝還是那個,少年人也不過十七八歲,不知從哪借了輛黃包車,拉著香華到了碼頭附近,給香華披了鬥篷,牽著她慢慢走到郎善佑的院子,從後門進來。
香華裹了小腳,她走得很慢,很不穩當,院子裡隻有郎善賢,還有過來幫忙的德姬,德姬覺得做這種手術,就不能隻有男大夫,也該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