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靈站在原地,仰頭看著朝他伸出手的晏來歸。

他有時候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好像無論他豎起多高多尖銳怪異的荊棘,晏來歸都能在荊棘叢外好奇地拿順手撿來的木枝對著荊棘叢一陣敲敲打打,撥開一個小口之後偷偷摸摸地鑽進來,再毫無芥蒂地彎著眉眼衝他笑。

而殊靈站在破了個洞的荊棘叢麵前,看著晏來歸澄澈靈動的剔透紫眸,心想有時候真的不能怪荊棘叢不嚇人。

晏來歸就是有這種魔力。

殊靈低下眼眸,掩住眼中晦澀情緒,他想起晏來歸昨日軟綿綿抬不起來的手,沒接,足尖一點就飛上了巨狼的脊背,在晏來歸身後坐下。

晏來歸收回手,將手放在眼前疑惑地來回看了看,上麵也沒有什麼臟東西,真誠發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殊靈頓了一下,說道:“不是。”

殊靈發現有時候晏來歸這個溫軟的性子,好就好在這裡。

他不擅言辭,而晏來歸有話必問。

殊靈坐在晏來歸的身後,他俯下身,用一種界限模糊的姿勢從身後輕輕擁住晏來歸,然後抬手覆在晏來歸的左手上,摸索著找到腕骨的位置,指尖輕點在上麵。

晏來歸本來還在好奇殊靈在乾什麼,怎麼突然就湊了過來,結果殊靈指尖輕扣的地方微一發力,晏來歸就感覺到了從骨頭深處逐漸明晰起來的疼痛。

晏來歸啊了一聲,還未等那股疼痛徹底放大,殊靈手上的力道就驟然鬆掉,然後重新帶著燙意攏了上來。

暖燙的手心貼在晏來歸的手腕上,方才那股即將發展成鑽心之疼的隱隱作痛無形消弭,晏來歸的手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感覺,尋常自由活動不會受到影響,隻是在特定的角度和發力之下還是會牽扯到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勢。

“……”晏來歸眨眨眼睛,驚歎道:“天啊。”

他光顧著浪了,真的沒有發現他現在居然如此脆弱,連稍微用力一點都不行。

殊靈甚至比他還要清楚他的身體哪裡愈合好了,哪裡還沒有。

一想到方才殊靈因為他半身傷勢沒好所以克製地沒有接他的手,晏來歸就覺得心裡軟軟,開心地往身後的人懷裡窩,小聲說道:“殊靈。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好啊。”

殊靈身體不自然地一僵,感覺到溫軟的身軀毫無防備地跌入他的懷裡,語氣生硬道:“你若當真感動,就彆再想著搞什麼幺蛾子。”

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

晏來歸太喜歡他這幅古板又嚴肅的模樣了,特彆是罵人的時候,語氣生硬不說,還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刀子嘴豆腐心。

晏來歸新奇道:“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

他話還沒說完,殊靈就低頭在他右肩處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晏來歸啊了一聲,差點跳起來,控訴道:“你乾什麼?”

見打斷了晏來歸後麵要說的話,殊靈便不咬了,裝作沒聽見。

晏來歸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任由人家欺負,在殊靈懷裡轉過身來,掰著殊靈的肩膀,也照模照樣地在他頸間咬了一口。

殊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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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靈抬手摸了摸頸間的淡紅牙印,沒說話。晏來歸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了看殊靈,又看了看他頸間那個怪曖/昧的牙印,也不知道是不是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妥,他身體微微一僵,背著殊靈轉過身去,燙紅著耳尖不吭聲了。

徒留馱了兩個人超額完成任務的小狼興奮地想原地亂蹦,結果發現背上兩個人都沒聲了,疑惑道:“嗷嗚?嗷嗚嗷嗚?”

晏來歸也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有點過於奇怪了,從殊靈懷裡鑽了出來,彎下腰去抱著小狼毛茸茸的脖頸,小聲道:“走吧走吧。回山洞。”

殊靈感受著寒風灌滿空落落的懷裡,又看著被晏來歸抱著摸摸腦袋貼貼的巨狼,神情明顯帶上了不悅,嗬道:“非得人家又抱又摸才有力氣走嗎?”

和晏來歸實打實的親近比起來,殊靈兩句陰陽怪氣算得了什麼,根本對它造不成任何傷害,小狼被抱得開心死了,得意洋洋地朝著山洞的地方跑去。

殊靈:“……”

晏來歸:“……”

晏來歸不確定地呆了好一會兒,他看了看瘋狂甩著尾巴的巨狼,又看了看心情不佳乾脆閉目休憩的殊靈,遲疑好半晌,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萬一不是呢,搞得好像他很自戀自作多情一樣。

然而看著殊靈眉目倦怠的模樣,他踟躕片刻,還是悄悄挪了過去,在他睜開眼疑惑的目光下虛虛攏了一下殊靈的肩膀,那是一個淺嘗輒止蜻蜓點水一般的擁抱,或者說連擁抱都不算,因為心跳和心跳沒有相貼,連體溫都沒來得及滲透。

晏來歸硬著頭皮抱了一半,還是覺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尷尬得他自己收回了手,可是不等他背身溜走,就見殊靈驀地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涼嗖嗖道:“就這樣?”

給小狼的擁抱就是摟住脖頸貼貼蹭蹭,摸摸毛茸茸的腦袋和耳朵,還溫聲細語地說話,到了他這裡,就是張開懷抱剛攬過肩膀就鬆了開來,生怕抱到他?

他有這麼凶神惡煞?

還說隻對他這樣,確實是隻對他這樣抱沒錯了。

殊靈的心情一瞬間掉了下來,被區彆對待的滋味並不好受,他麵無表情道:“晏來歸,你真有本事。”

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縱,他真是瘋了才會心甘情願掉入晏來歸的圈套,陪他浪費這麼多時間。

殊靈頗覺無趣,扯了扯嘴角,拂袖離開。

再對晏來歸心軟,他就不叫殊靈。

晏來歸啊了一聲,見殊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有些不知所措。

他總覺得自

() 己做什麼都不恰當,事實上好像確實如此,晏來歸愣了好半晌,忽地從巨狼背上撐起身來,想下去把殊靈追回來解釋清楚,可是他剛下去走了兩步,小腿骨頭就猝不及防疼了一下,他低低悶哼一聲,腳步踉蹌,差點就要栽倒下去。

還不等他站穩,麵前就有一道陰影籠罩下來,殊靈攥著晏來歸胳膊都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他氣得深吸了一口氣,麵色難看地將晏來歸打橫抱起,咬牙切齒道:“傷勢好全之前再自己走一步試試,這雙腿不要了本尊親手幫你砍了。”

晏來歸:“……”救,救救。

好嚇人啊!這還是人話嗎這!

晏來歸下意識環住殊靈的脖頸,埋進他的頸窩處,不敢吱聲了。

殊靈把人抱回焦急得原地打轉的巨狼背上,他心情不爽,連路過的狼都要挨他兩句陰陽,冷冷道:“長這麼大的體型是用來吃乾飯的?馱個人都馱不住,不要告訴本尊你唯一的用處是給他好小狼乖小狼叫著玩玩的。”

巨狼:“……”

巨狼伏低身體讓殊靈把人輕手輕腳放上來,眼淚汪汪地嗷嗚嚶嚀,表示自己再也不會讓晏來歸離開它背上了。

晏來歸抬起頭來張了張口,似乎是想給小狼辯解幾句,是他自己一時心急非要下來的,然而殊靈冷冷盯了他一眼,不等晏來歸說話,就強硬地抬手把他按進自己懷裡,手動閉了嘴。

“……”

晏來歸如果把欲擒故縱的手段和心機用在維護自己的名聲上,他現在必定已經是聞名六界的大善人了。

殊靈這樣想著,活生生給自己氣笑了。

晏來歸掙紮著從殊靈懷裡抬起頭來,道:“殊靈……”

殊靈打斷他道:“彆叫這個名字。”

晏來歸徹底迷茫了:“啊?為什麼?”

因為他現在不叫這個了。

都怪晏來歸。

殊靈沒有多說什麼,指尖在晏來歸隱隱泛疼的小腿上一點點摸索,手裡靈力微亮,晏來歸便覺得腿間的疼痛瞬間消了下去,心裡不免有些感動。

他隻猶豫了一刻,就翻身滾進了殊靈的懷裡,抱住殊靈的腰悶聲說道:“我又惹你生氣了嗎?我知道自己某些方麵可能會過於遲鈍,有些時候不能很好地理解你的意思,如果你覺得不開心了,能不能和我說說?”

晏來歸想了想,小聲道:“我剛才不抱你的原因是覺得我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不過一個擁抱而已,你怎麼可能會因為小狼有了你沒有而生氣啊。”

殊靈:“……”

說著說著,晏來歸都覺得過於好笑了:“我的擁抱是什麼很值錢的東西嗎,劍尊大人一劍霜寒十四州,世人敬仰,俊美無雙,怎麼可能會在乎這種東西。”

殊靈:“…………”

見殊靈神色越說越難看,晏來歸也不知不覺停下來了,他原地遲疑了半晌,似乎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殊靈?”

真是騎虎難下。

殊靈深吸了一口氣,道:

“不是你的問題,不用多想。”

晏來歸想了好久,還是沒有想通,擔憂道:“那你是為什麼生氣呀,你總是這樣悶著自己,我一點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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