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山花錢買糧為何一點都不猶豫,因為他知道現在不買,以後隻會更貴。
慶州府很大,大到廣平縣都隻能算是中縣,上麵還有上縣,底下還有下縣。而潼江鎮作為廣平縣下轄的一個鎮子,目前糧價和鹽價還算不得瘋漲,隻因外頭那股亂象妖風還沒有徹底刮過來。
他得趕在糧價和鹽價瘋漲前,把手頭的銀子全換成未來需要的東西。
這大概就是那啥信息差吧。
好比鎮上的人永遠比村裡人的人先知道大戶人家要招工乾活兒,這就是提前得知消息的好處,機會更多。
一斤鹽約莫能吃一個月,他們之前在府城買了十斤,家裡還有一些,大概能吃個一年左右。這次趙大山直接買了五十斤,花了近三兩銀子。
把粗鹽放進背簍,接著又去買糖。
糖是娘特意交代的,尤其是紅糖,紅糖煮雞蛋吃了補氣血,農戶人家沒啥珍貴藥材,就指望這些貴價、但又買得起的東西滋補自身。尤其婦人家生產,若是中途沒了力氣,吃上一碗紅糖水煮蛋,在關鍵時候說不定能救命。
王氏想到家中三個兒媳,她們都還年輕,指不定日後還要生,家裡得備些紅糖。尤其是老三媳婦,都說婦人家生產後月事就不再折騰人,老三媳婦比她兩個嫂子身子差些,每個月那兩日疼得隻能臥床休息,臉白手抖,看著都嚇人。
他們家一直沒缺過紅糖,就屬孫氏吃得最多,月月都要喝上兩碗身子才能舒坦幾分。
紅糖價貴,一斤就要兩百四十文,白糖更不提,那是富貴人家才能吃得起的,賣價都是按一兩銀子往上計算。
趙大山買了一十多斤,叫夥計湊了個整數,共計五兩銀子。
大頭的買了,趙大山花錢也沒個計算,看小妹眼巴巴在一旁瞅著,就叫夥計稱了好幾種品類的點心,還買了飴糖,這裡零零總總又花了一兩銀子。
付了錢,把東西全放進在背簍裡,趙大山招呼捏著塊飴糖舔來舔去的趙小寶離開了點心鋪。
緊接著,他們又去肉鋪買了半扇豬肉,沒錯,是半扇。用鐵鉤吊著的半扇豬肉,連帶著兩條豬腿,半個豬頭,花了近一兩銀子。
一頭豬若是伺候的好,到年尾能有個一百來斤,屠夫來村裡收豬,一頭一百斤左右的肥豬能賣三兩銀子左右。而一頭豬殺了,除開豬下水等雜七雜八的東西,大概隻得一百五到一百六左右的肉,鎮上肉鋪豬肉一十五文一斤,每個部位賣價不同,約莫有個三五文的浮動,算下來屠戶收一頭豬隻賺一兩左右,少些隻有八、九錢。
自家有鋪子還罷,租的鋪子除掉租金還要少些,所以聽著屠夫整日和豬肉打交道,家裡不缺油水,其實也就是賺個辛苦錢。
老百姓的日子都相差不到哪裡去。
當然,屠戶的日子還是比他們泥腿子好過,起碼不缺豬下水吃,剔得光禿禿的大骨湯也是日日喝,十個屠夫九個膘肥體壯,沒有一個孬的。
付了錢,趙
一田直接把半扇豬肉扛在肩頭,跟在大哥身後又去了醫館。
平安醫館關門後,鎮上又開一家醫館,叫懸壺醫館。名字倒是挺氣派,但鎮上的人對這家醫館的評價卻不怎麼好,聽說老大夫脾氣怪,掌櫃的喜歡坑人,進去一次就要被剝掉一層皮。
可沒辦法,鎮上隻有這一家醫館了,物以稀為貴。
趙一田扛著半扇豬在外頭等,趙五和趙豐也不想進去,要在外頭守著背簍,趙大山也不勉強他們,帶著趙小寶進去了。
懸壺醫館就在曾經平安醫館重建的位置,從大門進去便是抓藥的櫃台,貼著藥名的小格子密密麻麻,兩個夥計撐著下巴迷瞪瞪在打瞌睡。左側則是大夫坐堂的地兒,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在開方,時而撫須,時而沉吟,時而動筆。
趙大山直接去了櫃台,打瞌睡的夥計見人靠近,驟然清醒過來,手掌一抹嘴,抹完伸出手:“抓藥啊,藥方給我。”
趙大山憨笑道;“小哥,我是來買藥的,不知懸壺醫館可有治風寒風熱,退熱止瀉、防蟲防疫這樣的藥?我想買些。”
“我們懸壺醫館啥藥都有。”夥計的手又往前伸了伸,“藥方拿來即可,我給你抓藥。”
“啊?”趙大山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沒藥方啊,“一定要有藥方才能抓藥嗎?”以前平安醫館就不用,除非你是來看病的病人,大夫會給你開方,像一般的風寒退熱藥,尤其是防蟲驅疫的,都不需要找大夫開方,可以買藥丸,也可以抓藥,價格和藥材都是定好了的。
“大夫沒開方你來抓什麼藥?”夥計翻了個白眼,指了指還在閉目沉思,慢吞吞開方的大夫,“喏,去排隊吧。大夫不把脈看病如何給你開方,沒藥方我又怎敢給你抓藥?沒方開藥把人吃死了又算誰的?呆頭鵝一個,虧你想的出來。”
他又沒病,去找大夫把什麼脈啊?怪道鎮上的人都說新開的醫館非生死大病最好彆去,須知大夫把脈也是算在藥錢裡的,再遇到個黑心大夫,在藥方上給你開些貴價藥,人家認定了這味藥能救你,你想活命,砸鍋賣鐵都得買。
趙大山不想去把脈開方,乾脆帶著小妹轉身離開醫館。
“大哥,咋這麼快出來了?”趙一田剛尋了個空地兒蹲著,扭頭就見大哥出來了。
“不在他家買了。”趙大山擔心被當成豬崽砍,年初那會兒也買了一些藥,家裡人身體好,連小寶都沒受涼,那些藥放在木屋裡一直沒動過,先就這麼著吧。
他其實還想去當鋪看看,但想想還是算了。
娘給了他七十兩,那意思是叫他全換成糧食,但潼江鎮到底不大,最大的糧鋪也就他們之前去的那家,趙大山尋思既然都出來了,要不直接去鄰鎮瞧瞧,再買些糧食。
買個六七年的口糧,真就咋都餓不死了。
等自家這頭忙完,他們還得通知嶽家呢,正好老三媳婦的娘家在落石村,是清河鎮下麵的一個村子,緊挨著潼江鎮,屬於交界地帶。
從潼江鎮到清河鎮,繞近路要走一個多
時辰(),????????????ㄨ()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到時尋個地兒住一晚,明兒一大早買了糧食,順道就去落石村給孫家的親家通知一聲,然後再走山路回家。
落石村離晚霞村很遠,老三媳婦回一趟娘家不容易,他們順路先通知,回頭看他們兩口子還要不要再走一趟。
決定好了,趙大山扭頭看向背著背簍的兒子和扶著背筐的侄兒,他彎腰抱起趙小寶,對扛著半扇豬的老一道:“我們待會兒去清河鎮,今日先不回家了。”
“咋要去清河鎮?”趙一田顛了顛肩上的豬肉,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們很少去彆的鎮子趕集,雖然都要走山路,但潼江鎮比周邊的鎮子繁華,都樂意來這裡。
“身上還有一半的銀子,咱再買點糧,去彆的鎮買不打眼。”反正就這一兩日的工夫,他寧願多走一趟,能解決未來好大一個麻煩。
“成。”趙一田點頭。
趙五和趙豐更沒意見了,兄弟倆嘴裡含著飴糖,一人背一會兒背簍,半點不覺得累。
去清河鎮之前,他們又去布莊買了棉花,這物缺不得,冬日裡若是下雪,沒有棉衣穿可是會被凍死的。
他們家每隔三四年就會給家裡的婦人娃子做一身新棉衣,甭管咋拆出來晾曬,舊棉衣都沒有新棉衣暖和。而換下來的舊棉襖則用來給爹和他們三兄弟做棉衣,年輕漢子火氣重,冬日裡穿舊棉衣就能挺過去。
這些年棉花沒咋漲價,一直都是六十文一斤。
許是冬日剛過去,即使外頭風聲緊,糧價和鹽價都在漲,但棉花還是這個價。畢竟這玩意買一次就能用好些年,有些人家一床棉被能蓋到死,死了還會傳給下一代,屬於需要的時候能救命,不當季就塞木箱裡,價格一直漲不上來。
被褥的暖和程度取決棉花塞了多少,他們慶州府屬於南方,冬日裡很少下雪,頂多飄一會兒小雪花,如去年大雪封山是極其罕見的天氣,幾十年才有一次。雖然溫度比不得北方寒冷,但也濕冷,而且還沒有太多取暖的辦法,白日在被窩裡縮著,夜間弄個湯婆子塞腳底板,這種時候就全靠暖和的被褥來救命。
像他們家,一床冬褥大概會塞一到三斤的棉花,外加縫製的內膽,外麵的被套子,算下來一床被褥能有個四斤多。
就這種被子,他們家隻有兩床,一床在主屋,是爹娘和小妹蓋,一床在五個小子的屋裡,兄弟幾個擠在一起蓋。趙大山和兩個弟弟蓋的都是隻塞了一斤新棉、一斤舊棉相對較薄的冬被。而且在趙小寶沒出生的前些年,他們甚至連棉被都蓋不起,被子裡塞的是和村裡好些窮苦人家一樣的稻草和蘆花柳絮。
趙大山他們是漢子,不咋怕冷,朱氏她們基本冬日裡手腳耳朵都是凍瘡,夜裡冷得隻能死死扒拉著自家漢子。
一個冬季過後,好些門戶緊閉貓冬的人家就這麼悄無聲息凍死了。
冬日苦寒,若是沒有保暖衣物,死亡隻是一瞬間的事。
所以棉花和糧食一樣重要,冷起來,鍋裡的飯菜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