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寶吃完紅糖雞蛋水,慢悠悠去了倉房。

趙老漢已經收拾好,她一進門,就被指揮著把打拌桶收去了木屋小院。

本來可以直接丟到地裡,這樣更方便省事兒,但趙老漢不樂意,那可是打拌桶啊,此桶一問世,就代表要秋收了,他說啥都要親自拖去田裡,這是豐收不可或缺的一環。

趙小寶不知她爹的小心思,他讓乾啥就乾啥,特乖巧。

孫氏把家務活乾完,拿過屋簷下的背簍,見趙小寶在院子裡和小狗崽玩鬨,扭頭對不知何時去了主屋的趙老漢喊道:“爹,我進山挖春筍了,你看著些小妹。”

“行,你去吧。”趙老漢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孫氏推開院門,兩隻母雞見縫插針就要鑽出去,她忙反手關上院門,從前院繞上了山坡。

娘和六個小子吃完朝食就進山去挖春筍了,大嫂二嫂回了娘家,家裡就她一個人忙的腳不沾地,挖完筍子還要趕回來做午食。

趙老三一早就跑沒了影兒,估摸也是進山去砍柴了,他還喜歡滿山轉悠下套子捉野雞,出門揣上幾個餅子,在山裡一待就是一整日。今兒這麼忙,他半點不能搭把手,孫氏想到他就生氣,尋思晚上要好生收拾一番。

趙老漢給自己換了身夏日穿的汗衫,兩條精壯的胳膊像被熏出來的老臘肉,黝黑泛著紅,他坐在小馬紮上挽起褲腿,連草鞋都脫了,一切準備就緒,衝著在院子裡追著小狗崽玩鬨的趙小寶喊道:“小寶,快來,爹準備好了!”

趙小寶曉得她爹要去神仙地割稻子,聞言丟下圍著她雙腿打轉的小狗崽,哇啦啦叫喚著衝進屋:“爹,小黑子咬我褲腿。”

“它拿你褲腿磨牙呢。”見小黑子跟著跑進屋,一雙清澈又略顯愚蠢的狗眼直勾勾普望著他,趙老漢想了想,還是把它趕了出去。不顧它搖著尾巴嗷嗚嗷嗚奶聲奶氣叫喚,他把房門緊緊關上,扭頭對閨女仔細叮囑,“小寶,待會兒你娘回來,你就偷偷告訴她爹去割稻了,你娘曉得咋和家裡人說。”主要是防王金魚那娃子,腦子和他們就不是一個長勢,聰明的不像話。

照以往的習慣,他們應該等到天黑後,家裡人都休息了才去神仙地乾活兒,但想著那三畝金燦燦的稻穀,趙老漢實在心癢難耐,根本等不到天黑,更彆說等那兩個不孝子回來。

他是老子,必是要頭一個割稻!

“嗯嗯。”趙小寶乖乖點頭。

“你不要出去耍,就在家和小黑子玩兒,等爹給你割稻子打新米,讓你娘第一個給你熬粥喝。”趙老漢說完,一臉期待地伸出手。

趙小寶握住他,門外的小黑子叫喚地更厲害了,它感覺自己的狗鼻子出了問題,咋少了一個味兒呢?

它一個勁兒刨著木門,奶牙齜著,衝著屋裡汪汪叫喚。

“小黑子不要刨門,刨壞了當心娘回來打你!”趙小寶小跑過來輕輕推開屋門,伸出個小腦袋往外看了看,見沒人,這才擠出身子,然後反手把屋門關嚴實。

她蹲在門口,隨手撿起一根木棍,唬著小臉教育道:“伸出狗爪,不聽話的小狗要挨打,老實伸出來,我保證打輕些。()”

“橬橬??()?[()]『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小黑子矮墩墩的身體像是一塊靈活的抹布,眨眼間就衝上來叼住了她的褲腿。

“好哇,你不聽話伸爪,還敢咬我褲腿!”趙小寶生氣了,衝過去就要抓它,一人一狗滿院子跑,鬨騰家裡的母雞咯咯咯叫喚,展翅一個勁兒撲騰。

趙老漢整個人四仰八叉摔到了打拌桶裡,好懸他反應及時手忙腳亂把鐮刀扒拉開,不然一個不注意一屁股坐在上頭,怕不是稻沒割上,自己反倒成了被割的“稻”。

“爹不就是沒帶你去村裡開大會,咋恁記仇呢!”趙老漢哀嚎,撐著打拌桶的邊緣試圖坐起身,結果前頭沒個支撐,直接連人帶桶倒了個麵,在地上摔個大馬趴。

出師未捷身已半死不活。

儘管身體遭受了一點小小的磨難,但期待緊張喜悅的心情依舊,趙老漢爬起來,把竹耙子等除了鐮刀和涼席外的一應小物什一股腦全丟在地上,他雙手握著打拌桶微微一使力就扛了起來。

一手握著鐮刀,單臂扛著打拌桶,五旬老漢昂首挺胸朝著田裡走去。

自然是從離懸崖最近的那塊田開始割,趙老漢把打拌桶丟地上,下田先割了一把稻子,然後小心翼翼放到一旁,這是他要拿去木屋掛著的“頭稻”。

不但可以當做紀念,還可以和兒子們吹牛,神仙地裡的三畝稻,是他趙老漢開的鐮!

他要把頭稻完好無損保存下來,以供當代子孫瞻仰。

趙老漢感覺渾身血液都在燃燒,整個人鬥誌昂揚,他一雙大腳紮根在田裡,彎下腰,割稻的架勢已經擺好,然後伸手大掌抓著一把稻杆,一鐮刀下去,謔,那聲兒美妙的猶如天音呐。

真是形容不出來的好聽。

趙老漢嘴裡哼著調子,哼哧哼哧埋頭苦乾,莊稼老把式乾活兒,無論是揮舞著鋤頭墾地,還是握著鐮刀割稻,看起來都是那麼的賞心悅目,被好生磨過的鐮刀鋸齒都泛著光亮,刀身把手處纏著粗布,粗糙的寬大手掌握著它,一刀下去,細齒磨著稻稈,發出一聲似清脆又似沉悶的聲響。

被天音圍繞的趙老漢,就像隻身躺在糧倉裡,渾身上下都被幸福包裹著。

不過片刻,田裡便空曠了一角。

趙老漢感覺自己準備的還是不夠充分,忘了拿汗巾了,他直起腰,乾脆把汗衫脫了丟田坎上,黝黑泛紅的老臘肉皮膚好似被抹了油,一滴又一滴看不清的汗水順著臉龐滑落到脖子,又順著胸膛浸在褲腰裡。

又割了小半時辰,他把鐮刀一丟,去把打拌桶拉到田裡來,再扯出竹席,一個人費了老大勁兒綁好三個麵,保證打禾時穀子掉不到田裡去。拾掇完打拌桶,他看向旁邊摞得高高的穀子,思考著自己是一邊割稻一邊打禾,還是自己隻管割,把打禾的活兒留給大山他們?

他沒有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乾

() 完三畝地的活兒,在小寶麵前吹噓他還能割十畝地的稻,那純純是欺負娃子啥都不懂,一個壯勞力從早上起來開始乾,乾到傍晚收工,厲害些的一天一畝半頂了天,第二日還會累的下不了床,若是自割自打,一天割五六分已經很了不起了。

如今還好,神仙地裡還是春季,若是在外頭,金秋八月太陽毒辣的很,正午和下午那段時間得在家歇涼,隻有清晨天不亮開始乾,傍晚太陽下山了才能抓緊時間割,甚至夜裡得打著火把打禾,睡覺都是在曬穀場喂蚊子,得守著穀子呢。

趙老漢尋思自己邊割邊打不但費事兒,還累得慌,寧可乾一種活兒,也不能換來換去,雜不說,還覺得活兒永遠乾不完,忍不住心生煩躁。打定主意,他把手頭的稻子放回去,撿起丟在一旁的鐮刀,像頭勤勞的老黃牛,緩慢蠶食著金黃色的稻田。

今日的神仙地也是個豔陽高照的天氣,豆大的汗珠砸在田裡,趙老漢手掌寬大,愣是割三把才放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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