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原話音剛落,原本低垂著眉眼的衛淮霍然抬起頭,直直地看向了他,那雙常含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卻充滿煞氣,泛著幽綠的暗芒,如同噬人血肉的惡鬼般可怖。

一陣微風拂過,刹那間,衛淮暴戾地扼住董原的喉嚨,單手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董原雙腳懸空,哪怕麵上敷著厚重的粉,也能看出他的麵色瞬間憋得紫紅,青筋暴起的脖頸被衛淮掐得變形,兩側深深陷了下去。

在女官和宮女們驚恐的尖叫聲中,衛淮的視線緩緩掃過全場,神情冰冷殘暴:“誰敢再叫一聲‘貴妃娘娘’,我就捏碎誰的喉嚨,就像他這樣。”

他正要捏碎董原的咽喉,彩輿中忽然傳出熟悉的聲音:“彆這樣,七郎,放了他吧。”

綺雪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溫柔動人,他的語氣也很輕柔,如羽毛拂過耳畔,卻令衛淮的身體瞬間僵直,手臂脫力般地垂下,放開了董原。

董原摔倒在地上,捂著喉嚨劇烈地咳嗽著,半天起不來身,衛淮不再多看他一眼,走到彩輿的窗前,露出一抹慘然的笑:“原來你還肯叫我一聲‘七郎’。”

“……”

綺雪坐在彩輿中,隔著紗簾,可以清楚地看到衛淮狼狽的樣子,以及他流血的雙手,心中五味雜陳,張了張唇,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在見到衛淮之前,綺雪本以為自己會很惶恐不安,生怕見到衛淮暴怒的模樣,或是被他抓回去關起來懲罰。

可如今真的見了麵,一切比想象中的發生得更加突然,他卻並沒感到多麼慌亂,反而生出了一股酸澀的悵然,和淡淡的心痛。

其實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害衛淮傷心痛苦,他是想跟他好聚好散的,可陰差陽錯之下,他們發展成了那樣的局麵,他彆無他法,隻能狠心拋棄衛淮,現在也是時候給衛淮一個交代了。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綺雪輕聲對衛淮說:“你隨我回承露宮,給你換一身乾淨的衣服,你的傷口也需要上藥。”

聽到綺雪對自己的關心,衛淮呼吸一窒,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啞聲應道:“好。”

他跟隨在彩輿之後,隊伍重新上路,董原從地上爬了起來,咽喉浮現出駭人的紫黑,他卻還是一副笑臉模樣,慢悠悠地從懷中拿出粉盒,往紫黑的皮膚上撲脂粉。

他遮住痕跡,嗓音沙啞,溫和地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你們都記住了,方才攔住彩輿的隻是個瘋太監,衝撞了貴妃娘娘的儀仗,已經被拉去妖獸園剁碎了。”

“彆的你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不知道,若是叫我知道有誰敢對娘娘不敬,在人後傳一些風言風語,他全家就都彆想活了,聽懂了嗎?”

他的狠辣令所有人心中一驚,當即垂首應道:“是,董掌事。”

……

建章殿前。

在衛淮衝上去之前,彩輿已經行駛了一會,距離建章殿頗為遙遠。

百官

和命婦們隻看到一個人影衝到了車前,卻看不清那人的臉,也聽不見那人說了什麼。

過了片刻,承露宮的宮女前來通傳,原來隻是個瘋癲的內侍從太醫院逃了出來,守衛們一時不慎,教他衝撞了彩輿,現在已經被處置了。

眾人麵麵相覷,誰都沒說話,不管這套說辭是真是假,他們也隻能信了。

他們都沒有看出那個“瘋子”就是大將軍衛淮,唯有賀蘭寂與衛淮相識已久,對他的身形頗為熟悉,認出了對方就是衛淮。

“……”賀蘭寂的目光沉了下來,低聲說道,“跟上去。”

得到他的命令,魘魔細長的黑影悄然出現,如同影子般在地麵上遊動,飛快地跟上了彩輿。

-

承露宮。

綺雪為了跟衛淮談話,特意選了偏殿,一進來就屏退了左右,等候衛淮的到來。

衛淮簡單沐浴後,披著內侍的衣裳來到了偏殿,一進門,他就把上衣甩了下去,赤著健美精壯的上身坐到綺雪麵前,神色陰鬱頹然。

偏殿裡燃著炭盆,氣溫宜人,但衛淮不穿上衣還是太奇怪了,綺雪懷疑衛淮故意勾引他,有點不滿地問:“你怎麼不穿衣服?”

衛淮:“我又不是內侍,我不穿他們的衣服。”

綺雪才住進來,承露宮沒有備下多餘的衣服,隻有幾套內侍的衣服還沒人穿,衛淮不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是十足的公子哥做派,對吃穿住行相當講究,當然看不上內侍穿的。

何況還是在綺雪麵前。

要是穿上內侍的衣服,他就好像是伺候賀蘭寂和綺雪夜寢的內侍,本來就夠難看了,穿上去他就真成了窩囊太監,隻能看著自己的妻子與彆的男人恩愛,衛淮怎麼能受得了。

這些心思衛淮說不出口,驚怒過後,他現在更多的是痛苦和心碎,怒火將他燒成了灰燼,他的力氣被耗空了,身心疲憊到了極點,現在他隻想抱著他的阿雪好好地睡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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