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床的護工說,梁君生一醒來就問起了謝小姐的情況。”趙秘書沉聲道。

他沒說的是,在得知薑薑隻受了很輕的傷的時候,梁君生的表情充滿了恐懼和憤恨。

他的嘴裡甚至一直嘀咕著什麼,護工走近了才聽清,他說的是“怪物”。

這些話趙秘書都沒告訴紀絮桉,他怕臟了老板的耳朵。

“還有心思關心彆人。”紀絮桉好似很輕地冷笑了一聲。

隔著屏幕,趙秘書看不見紀絮桉臉上的表情,他隻聽見對方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讓人把他的診斷結果詳細地,一字一句地念給他聽。”

梁君生身為患者本人,怎麼能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呢?

趙秘書立馬明白了紀絮桉的意思,他也看過梁君生的診斷報告,全身多處骨折就不說了,養一養還能養好。

在趙秘書看來,最嚴重的應該是梁君生下半身的傷。

謝小姐當時興許是太慌了,胡亂對著梁君生踢了一通,導致梁君生的下.身多次受到猛烈撞擊,給本就脆弱的部位造成了嚴重的損傷。

因為送到醫院後救治及時,梁君生的器官還完整地保留著,但從此以後,這個部位也永遠地喪失了自己本有的功能。

對梁君生這種自尊心敏感又很好麵子的人來說,這個打擊應該是致命的。

趙秘書會安排人仔細地、詳儘地跟梁君生解釋這個結果。

梁君生那邊會有怎樣的反應,咱們暫且不說,掛完電話之後,紀絮桉卻是有些睡不著了。

今晚本來是可以請專業的護工來陪床的,陳管家也說可以讓彆墅裡的保姆過來照顧薑薑,因為紀絮桉才下飛機就直接來了醫院,這一兩天都沒怎麼休息,公司還需要她,她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

薑薑也是同意的。

除了上午才醒來的時候,她表現得很焦躁不安,根本離不開人之外,其餘時候薑薑的心情都還算放鬆。

尤其是到了晚上,或許是因為這一整天都有紀絮桉陪著,薑薑其實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

傍晚紀絮桉跟陳管家打電話的時候,薑薑就在一旁聽著,等陳管家說完,薑薑也跟著點了點頭。

“姐姐,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的目光落在了紀絮桉的眼下,那裡有著掩藏不住的疲憊和倦怠。

紀絮桉確實有些累了,其實這兩天她不是沒有休息的時間,隻是一想到薑薑還在醫院裡躺著,紀絮桉就睡不著。

既然薑薑也沒有意義,按理說紀絮桉應該順勢答應下來,但她看著小姑娘那隱晦的、可憐巴巴的眼神,心裡好像也跟著塌了一塊。

薑薑總是會為彆人考慮,哪怕她自己會因此受到委屈也沒關係。

薑薑讓她走,並不代表她不想讓自己陪著她,薑薑隻是不想讓她太累而已。

紀絮桉又體會到了那種被人關懷的滋味。

明明自己都還是個病號呢,還有心思擔心她

所以當時紀絮桉拒絕了管家的提議,正好病房裡有沙發,她就叫人拿了床被子過來,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就行了。

想象很美好,但實際操作起來,紀絮桉才發現有點困難。

因為病房裡的沙發並不大,也不夠寬敞,紀絮桉又長得不算矮,她躺在沙發上連腳都伸不直,隻能蜷縮著身體。

因為擔心吵到薑薑睡覺,紀絮桉甚至都不敢怎麼動,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讓她的身體都快僵硬了。

趙秘書打電話來的時候,已經快淩晨兩點鐘了,但紀絮桉還毫無睡意,她的身體很疲倦,可意識卻是清醒的。

橫豎睡不著,紀絮桉乾脆坐了起來,準備看會兒文件。

接電話的時候,她還特意壓低了聲音,原想著應該吵不到薑薑,但沒想到才剛掛完電話,紀絮桉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薑薑的聲音。

“姐姐?”

紀絮桉頓了頓,把腿上的筆電放在一旁,起身向薑薑走去,“是我把你吵醒了嗎?”

薑薑搖了搖頭,她正想說些什麼,話還沒說出口,嗓子卻一陣發癢,忍不住低聲咳了起來。

紀絮桉趕緊打開一旁的保溫杯,發現水還是熱著,就把吸管遞到了薑薑嘴邊,“喝點兒水潤潤嗓子。”

薑薑喝了兩口,溫熱的水流過嗓子,很好地緩解了那股乾癢,薑薑歪了歪腦袋,示意自己不喝了。

彆看紀絮桉一副冷淡矜貴的樣子,在照顧人方麵卻並不顯得粗魯笨拙,反而很是體貼。

她替薑薑擦了擦嘴邊的水漬,輕聲道:“睡吧。”

薑薑卻不肯閉眼睛,她整個人都縮在被窩裡,隻露出一雙眼睛欲言又止地看著紀絮桉。

“怎麼了?”紀絮桉問她,“是不是腳踝又疼了?”

薑薑再次搖了搖頭,她唇瓣微啟,嗓音也不是紀絮桉想的滿含睡意,反而很是清醒。

“姐姐,你來床上跟我一起睡吧。”

紀絮桉頓住了。

其實一開始薑薑就提議兩個人一起睡,但紀絮桉用怕打擾到薑薑的理由拒絕了,其實真相就是她不習慣跟人同床共枕。

和薑薑一起睡,紀絮桉擔心自己會更睡不著。

此刻見薑薑神思清明,了無困意的樣子,紀絮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薑薑也一直都沒有睡著。

見紀絮桉沒有像之前那樣一口拒絕,薑薑趁熱打鐵,“沙發太小了,你肯定睡得不舒服,我都聽見了,你一直沒有睡著。”

她這話一出,紀絮桉默默將那句“我還好”給咽了回去。

“放心吧姐姐,床這麼大,我不會碰到你的。”薑薑一邊說著,一邊還朝床邊上挪了挪。

紀絮桉伸手擋了擋,語氣有幾分無奈,“我不是這個意思。”

薑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紀絮桉如果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好歹。

最後她也隻能妥協,掀開被子躺在了另一邊,兩個人的身體隔得很遠,中間再躺一個人

都綽綽有餘。

擔心紀絮桉不習慣,薑薑還特意保持著背對紀絮桉的姿勢,在棉被的遮擋下,她說話時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姐姐晚安。”

“嗯,晚安。”

紀絮桉一動都不敢動,她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心想今晚不管睡在哪裡都很難熬,早知道剛才還是應該去看文件的。

身邊的呼吸聲漸漸綿長均勻起來,薑薑終於睡著了。

紀絮桉不禁輕歎了口氣。

算了,隻要能讓薑薑睡得好,她睡得好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爬進屋裡,灑下一片柔和的光澤,鳥鳴聲穿過半開的窗戶,鑽進了紀絮桉的耳朵裡,悠長且清脆。

紀絮桉倏地睜開了眼睛,入眼的白光讓她不自覺地眯了眯眼,待意識完全清醒之後,紀絮桉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了。

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還睡得特彆熟,醒來的時候渾身懶洋洋的,甚至有種不想起床的感覺。

紀絮桉感到不可思議,大概是殘留在腦海中的睡意影響了她的思維,她那張素來高深莫測的臉龐竟透著一股純粹的迷茫和驚訝。

有點兒傻乎乎的,跟紀總以往的精英形象毫不相乾。

幸好很快,那抹不符合紀絮桉人設的迷糊神情就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臉上,紀絮桉撐著身體半坐起來,轉頭朝身旁看去,薑薑也正睡意朦朧地揉著自己的眼睛。

“姐姐,天亮了嗎?”

這回她的聲音裡有很明顯的沙啞和困意,應該是真的才醒。

“嗯。”紀絮桉的嗓音也透著股低沉的啞意,“你繼續睡,還早。”

薑薑打著哈欠搖了搖頭,“不睡了,有點餓。”

她砸吧了一下嘴巴,還隔著被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就連半眯的眼眸裡都藏著對食物的渴望。

這副呆呆的樣子成功逗笑了紀絮桉,但紀絮桉不覺得薑薑傻,在自帶濾鏡的紀絮桉看來,這叫嬌憨可愛。

“你先起來洗漱吧,我馬上讓人送早飯過來。”

薑薑翻身坐了起來,她手腕上的傷痕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全身上下就隻有腳上的傷最嚴重。

昨天拄著拐杖去上過幾次廁所,現在薑薑已經能夠十分熟練地使用拐杖了。

紀絮桉讓她先去洗漱,但薑薑此時已經牢牢地拿捏住了紀絮桉,知道怎樣才能讓她心軟。

她完全無視了紀絮桉的冷臉,反正對方此時就算再不耐煩也會忍著脾氣對她妥協,而且紀絮桉看上去也不是不耐煩,她麵對薑薑提的小要求,臉上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

“一起來嘛,姐姐,我還沒有試過跟彆人一起洗漱呢。”薑薑倚在洗漱台前,期待地眨了眨眼,“而且,姐姐擔心我會摔倒,一定要站在門邊等我。與其乾等著,還不如進來呢,這叫節約時間。”

紀絮桉最終還是被薑薑的歪理說服了,因為她實在抵抗不了薑薑那可憐的小眼神,

總有種一旦自己拒絕了,薑薑就會立馬哭出來的錯覺。

最後紀絮桉跟薑薑一左一右地站在洗漱台前,她眼眸微垂,有意識地避開了薑薑的視線,但偶爾不經意間,紀絮桉總能通過麵前的鏡子,發現薑薑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這讓紀絮桉感覺更加不自在。

但她並沒有把自己的緊繃表現在臉上,至少從表麵來看,紀絮桉還是那副淡定從容,無波無瀾的樣子。

薑薑一直盯著她看了很久,直到她感覺紀絮桉似乎已經到了容忍的邊緣時,薑薑才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心情大好地吐掉嘴裡的泡泡,低頭的時候唇角不甚明顯地彎了彎。

這邊的病房裡氣氛溫馨而甜蜜,梁君生那邊卻是從昨晚蘇醒到現在,就一直處在低氣壓中。

趙秘書特意安排了兩個人去跟梁君生解釋,這兩人一唱一和的,這兩人的用詞都很嚴謹,正經中卻又透著一點尖酸刻薄,把梁君生氣得差點兒當場又暈過去。

“梁先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你自作自受呢?唉,這可能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吧。”

“雖然你現在變成了一個太監,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以後應該沒有人願意嫁給你做你老婆,所以你那玩意兒也沒有派上用場的那天。”

“不過我是真的有點好奇,太監是什麼樣的啊,梁先生,你能不能好心替我們解解惑?”

梁君生的手腳都被厚厚的板子固定著,整個人就像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一樣,身體無法動彈,臉卻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他死死地睜大眼睛,用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瞪著病床前的二人。

因為紀絮桉的吩咐,醫院方沒有給梁君生使用任何鎮痛藥物,梁君生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都疼,這股鑽心的疼痛讓他回想起了身體從高處墜落時的感覺,大腦一片空白,人好像羽毛一樣輕盈。

其實落地的那一瞬間,人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的,但那種身體完全不受控製的感覺,卻深深地留在了梁君生的腦海中。

梁君生目眥儘裂,心裡又恨又怕,他現在氣得想殺人,恨不得立馬把薑薑碎屍萬段,但在內心的最深處,梁君生又隱隱感覺自己很恐懼見到薑薑。

尤其是薑薑最後那詭異的一笑,更讓梁君生覺得遍體發涼。

謝綃那個賤人,把他給踢廢了!

她肯定是故意的!

他被謝綃給騙了,這一切都是謝綃的陰謀!

梁君生吵鬨著要見警察,一直在旁邊當背景板的保鏢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快速在梁君生的腿上敲了一下,低聲警告道:“安靜!”

梁君生頓時慘叫了一聲,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腿已經痛到麻木了,梁君生甚至有點恍惚起來,他真的還活著嗎?

保鏢可不會慣著他,這人做出那樣的惡行,栽到了紀總手中,遲早都要為此付出代價,他還當自己是什麼大人物,可以隨便提要求呢。

良久之後,梁君生才緩過神來,他的臉色白得跟鬼一樣,

嘴唇哆哆嗦嗦的,“還有沒有公道了?謝綃那個賤人算計我,她的金主助紂為虐,難道警察真的不管嗎?”

“助紂為虐?”保鏢居高臨下,眼神冷冰冰地看著他,“梁先生,我勸你不要胡說八道,在我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要是讓紀總聽見這話,你還想活著走出這間病房嗎?”

他的話音才落,另外一人就接過話茬繼續說道:“梁同學,你還不知道吧,你已經在全國人民麵前出名了。”

聽見這話,梁君生臉上的憤慨和不安在刹那間消失的一乾二淨,他的表情變成了全然的驚懼和不可置信,“什,什麼意思?”

那人笑了一聲,“哦對,我都差點忘了,你才醒過來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吧?”

“你住的那個小區裡麵有人拍下了當時的畫麵並傳播到了網上,現在大家都知道,S大出了一個泯滅人性的變態。”

梁君生的嘴唇開始顫抖起來,他像是聽見了什麼驚悚的鬼故事一般,眼裡滿是麻木的絕望。

梁君生這個人,本質上來說就是欺軟怕硬,雖然他膽子大到敢對薑薑下手,但其實因為童年被家暴的經曆,他遠比普通人更加敏感自卑,所以他才隻敢對弱小的貓咪和女孩子下手。

而且梁君生很在意彆人對他的看法,所以他才會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老實本分的好人,他怕大家會把他跟他那個酗酒家暴的人渣父親並為一談,但他骨子裡卻又繼承了父親的凶殘和無情。

得知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很可能已經暴露在了網上,梁君生的反應比剛才他聽見自己以後都不行了時還要劇烈,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又因為手腳都被固定而被迫放棄,隻能徒勞地喘著粗氣。

“彆著急,梁先生,我們都是最熱心不過的人。”那人說著,當即從自己的包裡找出手機,打開相關的視頻,開始給梁君生念下麵的評論。

梁君生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些話還是清楚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裡,像魔咒一樣,將梁君生心裡的最後一點兒僥幸碾得粉碎。

“人渣”“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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