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遇自然沒有膽大妄為到夜窺皇太孫的洞房花燭夜。
都怪談靈瑟和橙心一人一句危言聳聽,篤定司照和柳扶微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場喜事一個不小心要成喪事,蘭遇被她倆說得心頭發毛,這才配合帶她們入宮赴宴。誰能想到談靈瑟自己不來,還將陣口放在了床板下邊——結果呢?人家小兩口雖有些枕席之擾,遠不至喊打喊殺的程度嘛。
蘭遇隻得乖乖跪下認錯:“談姑姑說花轎被上了什麼禁製,恐是賊人作祟,我才想入宮將此事告知於表哥你。東宮外守備森嚴,實在沒轍,才托談姑姑略施小陣……()”怕司照遷怒橙心,拽袖賣慘:“非是做弟弟的存心偷聽,明明是你先封我的府邸子,我才無家可歸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司照將柳扶微輕輕放下,眸心微凝:“我封了你的府邸?”
蘭遇點頭,又哼一聲:“你還派人追殺我寶兒呢。”
司照默了一瞬:“我並無此等閒情。”
皇太孫大婚全城戒嚴在所難免,司照也確實命汪森等人防著袖羅教。但他也知柳扶微與袖羅教千絲萬縷的聯係,真大張旗鼓起來免不了拔蘿卜帶出泥。何況,從除倀到成婚他幾乎一刻未停,遑論專程差人去為難蘭遇和橙心。
蘭遇聞言,自知表哥不屑同自己說謊,但依舊不大高興地一歎:“是了是了,當初表哥下神廟時還記得找我,可自打你回長安後便無閒情理會我了,見你一麵都難如登天,連大婚都不請我觀禮,難怪天降飛雪,隻怕老天爺是為我喊冤……”
他兀自抱怨,誰曾想沒嘮叨完,司照忽握拳重咳,竟咳出了一口黑血。
蘭遇傻眼,柳扶微更是驚了一跳,扶住他:“殿下!”
“無礙……彆擔心。”司照手指輕撫了一下她的頭發,“當真無礙。”
哪有人平白吐黑血的?
柳扶微拿袖子替他拭血,氣道:“無什麼礙?你這樣下回我吐血也說無礙。”
司照眉心一蹙,為自己把了一脈:“走岔些許真氣罷了。”
他今夜幾欲入魔,一度以為柳扶微將要葬身於他的心域。爾後她一番真情剖白,更讓他覺得如夢似幻,疑似猶在幻境,虛實難辨。
而蘭遇與橙心這一闖過於離奇,乃至前一刻淤積在胸口的那股邪煞之氣順道被逼出,雖行岔真氣,切實的痛感反倒使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見柳扶微將裹身的被褥都丟到一邊,司照道:“蘭遇,闔眼。”
“……”柳扶微瞬間覺得殿下應該真無大礙。
蘭遇不知前因,但看司照踱至幾案邊席地而坐,以金針自固心脈,閉目運功,隻當表哥真是被自己給氣壞,愧疚得話也說不出來。
就連橙心喃喃道:“何至於如此嚴重啊。”
柳扶微怕是煞氣有變,以手撫他心口,但覺脈望光暈平和,且司照的麵色比方才好了不少,心下稍安。
一想司照畢竟咒文未清,仍有入魔隱患,再一扭頭,看那倆傻帽兒難得如此老實,也
() 不著急解釋,待穿好衣裳見蘭遇緊張地額頭冒汗,遂輕咳一聲,道:“你哥看去人是醒的,實則昏迷了有一陣。”
蘭遇瞪大雙眼。
柳扶微才從司照心域內出來,自然明白殿下不願將心中諸般陰影處示於人前,更不想蘭遇他們也卷入這場風波之中。
“他……前段時日受過暗算,因此煞氣纏身,險些走火入魔,四月飛雪也並非什麼天意,當是……有人故意製造出來的,嗯,對,你也知道朝中有不少人想要抓殿下把柄的吧。”
但恐有些話萬一不說清又要生事端,她順手從邊幾上端來一盤“柿柿如意”乾果盤,給他倆一人塞了一塊:“還有啊,蘭遇你莫忘了,你是吐蕃王子,成日黏著殿下讓彆人怎麼想你,又怎麼想殿下呀?不請你們觀禮,當然是為了保護你們。”
司照念沉入定,眉梢微動。
他回皇城後有意減少與蘭遇的接觸,既是唯恐重蹈神燈案覆撤,也因蘭遇身份敏感,恐會遭人利用。
這些話,他從未向彆人吐露過。
橙心卻沒給她繞進去:“既如此危險,為何要娶你?”
“……”柳扶微就知區區一個柿餅堵不住橙心的嘴,她壓低聲音,口氣理所當然,“因為我比殿下還要危險。我是誰,殿下這種程度的危機,對我們而言算得了什麼?”
意猶未儘之處,橙心一頓腦內補充:“有道理。”
柳扶微自己也拿了一塊喜餅細嚼慢咽起來,順便將話頭挪了回去:“所以,蘭遇,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還是得找點正經事做,要是總惦記著你哥理不理你,我可不敢把橙心托付給你。”
簡單安撫過後,她又催促道:“天色不早,你們還是早些回去罷!你倆是走正門還是原路返……”
誰知蘭遇忽抬首道:“倘若我和橙心會給你們添麻煩,你們事先告知我們一聲,我們配合避避不就是了?”
柳扶微難得看蘭遇如此認真,怔了:“我對橙心可是有一說一的。”
蘭遇一手握住橙心,一手握住柳扶微的手:“我不管,現在我也是你雙重意義上的弟弟了,我哥不肯告訴我的事,得由你來說。不然萬一哪天我哥欺負你了,我可不能保證會站在你這邊。”
話音未落,手一麻,一枚果乾不輕不重打在蘭遇手上,再一瞧去,司照仍維持著靜坐垂首之姿。
蘭遇衝柳扶微嘿嘿兩聲:“看吧,隻要我在這兒,我哥就不可能欺負你,同理,隻要有你在,我也沒法欺負橙心,既然我們兄弟姐妹四人唯有齊心協力才能斷金,你們哪還有理由把我們置身事外呢?”
這話頗是暖心,給深夜涼薄的氣息添了些許溫情。
司照嘴角微不可察地漾起弧度。
柳扶微頭一次覺得,這位永遠不著調的蘭遇遠不似他表麵上看去的那般離譜。
她失笑道:“行,下次你哥萬一想拿我開刀,我必定把你推上前去,絕不委屈了自己。”
蘭遇向來知情識趣,人生第一準則就
是不為難自己更不為難他人,隻說到這便鬆了一口氣:“甚好甚好。我們就不叨擾二位雅興……”
正要拉著橙心的手打算回床下,忽聽橙心說了句:“既然誤會解除,是否也應該把緝拿姐姐哥哥的榜文也撤……唔!蘭遇,你又踩到我啦!”
司照長睫微抬,留意柳扶微的神色。
柳扶微好像腦子空白了一下。
她當然聽懂了橙心未儘的話。
今夜鑽入司照心域,知之甚多從前不知之事,當時隻顧阻司照入魔,其他未來得及細想。此時靜下心來,想到風輕說左鈺即是他的轉世,再將近來種種跡象串聯,方知果真是那日令焰襲擊柳宅而始。
原來並非是風輕幻化成左鈺,是他附了左鈺的身。
她心中五味雜陳。
什麼轉世不轉世,她自己深受其害,更不可能將左殊同視作什麼墮神。
但風輕重歸乃懷禍世之危,稍有不慎恐再現神燈慘案,恐禍世間。於殿下而言,實難在此等時節將左鈺和風輕拆作兩人看待,她也該理解才對。
理解歸理解,卻不代表她能夠接受左鈺以這樣的方式……成為人人喊打的大魔頭。
但是,要怎樣救回左鈺,她心裡也沒有底。
更何況,她好不容易才將殿下哄好,若因此事為難他,再激起他的心魔又該如何是好?
她手指無意識地蜷起,餘光察覺到司照的視線,隻定定須臾,沒敢對上。
這時,蘭遇陡然撫掌:“對了,最要緊的事忘了講,談姑姑讓我們來轉達一句,那誰,席芳,他叛教了。”
這句話很成功地將古怪的氣氛打散,柳扶微愕然:“你說什麼?”
司照垂袖,抬首。
蘭遇將談靈瑟先前種種疑慮及揣測轉述一遍,“……大抵便是如此。你既已下令取消一切行動,可席先生失蹤之後還是下了搶親的指令,談姑姑疑他變節。”
柳扶微仍覺難以置信:“如此要緊的事,你倆怎麼這會兒才說?”
蘭遇:“我剛才被我哥嚇壞了嘛,何況這都隻是談姑姑的揣測。”
橙心道:“我認為芳叔不會,想必其中另有誤會。”
蘭遇不同意:“此舉不是擺明給我哥他們造嫌隙麼?”
“你信我嘛,芳叔不是這種人!”
“那就是談姑姑有問題。”
橙心氣惱道:“你想死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耍起嘴皮子,柳扶微也覺得事有蹊蹺:席芳若變節,將我直接擄走便是,何必多此一舉?
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一次提起,她下意識看向司照,他神色未現慍意,隻是猛地起身邁來,展臂將他們三人攔在身後,不等她開口詢問,就聽到殿外一陣丁零當啷的打鬥聲,蘭遇納悶兒道:“哇,哥,你這洞房花燭夜也未免太熱鬨……”
“鬨”字音方落,又聽得外頭回廊上汪森的聲音:“殿下,有十數名左衛忽然失去理智,宛如中邪,欲要硬闖承儀殿…
…()”
很快衛嶺給了答案:“是傀儡線,他們被傀儡線所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一句未完,但覺一陣冷風橫掃,直撲得門窗嗡嗡作響,司照瞅準其中一扇飄窗,信手一揮,登時木屑橫飛,杯盤碗盞摔了一地。眾人齊齊回首,紅燭之後一道清雋的身影站在窗外,半麵秀逸半麵疤臉,卻不是席芳是誰?
席芳身後東宮左右衛正在廝鬥,他倒像個沒事人般朝大家打了個招呼:“想不到大家都在。”
前一刻還在懷疑的罪魁禍首忽然現身在眼前,眾人儘皆一呆。
司照周身氣息再度炙起,柳扶微毫不懷疑他多來幾掌這一堵牆就得掀塌。她趕忙道:“席芳,你……究竟想乾什麼?”
席芳朝柳扶微彬彬有禮施了一教中禮:“我來自首。”
這話更是匪夷所思——他這架勢像是來自首的麼?!
席芳當先解惑,態度極佳:“我孤身前來,難免勢單力薄,這才借了東宮左衛之勢,並無與殿下為敵之意。”
蘭遇拉住想上前的橙心,咳了一聲:“你管這叫勢單力薄?!”
席芳的傀儡術有多彪悍柳扶微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