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昂帶著狗返回了自己的洋館。
進門的一瞬間,他就轉身蹲了下來,並不顧狗難得被允許進門而漸漸開始開心搖晃起來的尾巴,就這麼氣勢洶洶的一把抓住了狼狗的嘴筒子。
狗頓時不動了。
尾巴都僵在了半空,然後一點點垂了下來。
屬於人一方的尚在偽裝中的深藍眼眸,帶著顯而易見的挫敗不解。
而屬於狼犬一方的獸瞳,則是帶著純然的無辜——並多次試圖移開目光。
多數犬科本能裡,都不會喜歡與人對視,因為在它們的基因中,對視往往就意味著挑釁,意味著狩獵前奏。
本就對自己認定的主人尼昂的氣勢感到折服的狼犬,當然不會在對方明顯情緒氣惱的時候再火上澆油。
可惜,它試圖躲,嘴筒子卻被抓住了。
狗隻好悄悄夾緊了尾巴,眼珠子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麵前的人類。
——甚至還耷拉著飛機耳,一副肉眼可見的緊張兮兮模樣。
“……你們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尼昂緩緩開口,嗓音低沉,帶著滿滿的無法理解。
“是不是取了‘琴酒’這種名字的家夥,性格都自帶愚忠和冥頑不化的屬性?”
“一頓飽和頓頓飽,你是真分不清啊,長尾先生還說你聰明,哪裡聰明了?”
“放著衣食無憂的家不要,非得來我這邊找臉色看?”
“無可救藥的蠢狗。”
“第一個認定的事物,就對你們而言,就這麼重要嗎?”
吉諾瓦十分聰明。
但它或許能聽懂人話,理解卻不一定到位。
例如尼昂語意中帶著一絲對兩個琴酒的某些共同之處的不爽——未曾見過另一個琴酒的狗,是想破小腦瓜都想不明白的。
而聽不懂意思,似乎讓狗更加緊張了起來。
因為聽不明白,就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認定的主人不要生氣。
“嗷嗚……”
它隻好柔軟可憐的發出嚶嚶低鳴,如果不是嘴筒子還被抓著,現在可能就要翻肚皮示好了。
“你會後悔的。”尼昂哼了一聲,鬆開手,站起身。
他盯著狗的目光,是居高臨下又十足冰冷。
“你以為我是什麼好人嗎?真不幸,雖然我不是人類至上主義,但也不是什麼動物愛護者。”
倒不如說,動物在尼昂眼中的地位,要更加微不足道。
……儲備糧。
這是早年尼昂對動物唯一的想法。
在落後又殘酷的戰場上,有時候糧食供給不足,或者長時間吃壓縮餅乾等食之無味的軍糧,雇傭兵們就難免會希望打打牙祭。
動物,被雇傭兵撞見,可真就見了鬼了。
隨便一個洗乾淨的鋼盔,就能充當臨時的鍋:放入各種鳥獸的肉塊,水,和野菜,就能燉一鍋
讓人在冬日從頭暖到腳的肉湯。
當然。
那個物資貧瘠的環境,腥臊的獸肉或許還能成為美食。
但在回歸人類社會後,越發精致挑剔,被養刁了舌頭的尼昂,就越發不想要回憶那個時候的遭遇。
——除非餓死,否則他絕不會再去吃那種能把人腥死的肉,喝充滿了刺鼻氣味的湯。
“告訴我留你下來的理由。”
尼昂看著狼犬,這麼自言自語地為難一隻不會說話的狗:
“你連當儲備糧的資格都沒有,我到底為什麼要留你呢?”
“一味的愚忠與頑固,是會死的。”
屬於心理醫生的那張溫和、無害的假臉,也能因為似深海般的眼神而變得可怖起來。
甚至因為二者之間如同黑白般的衝突,要比原本就張揚的本貌看上去還要迫人。
“……眼光差成這個樣子,死掉或許對你來說要更加幸福。”
尼昂的手,悄悄摸上了口袋。
——那裡有一把嶄新的柯爾特M2000。
和原本的愛槍同一個型號。
尼昂慣用的槍,已經因為某個和麵前的狗頗為相似的家夥的原因而葬身海底。
但槍到底也隻是槍。
不存在不可替代的說法。
有著漂亮皮毛的狼犬抖了抖耳朵。
它似乎聽懂了“留下了”和“理由”這兩個詞,也感受到了潛在的危機,它無比機靈地站了起來,圍著尼昂轉了幾圈。
狗嚶嚶叫著,很想要表達什麼。
但尼昂隻是漠然地看它,眼底毫無波動,像是注視著一隻即將死掉的肉塊。
最終,狗甩了甩毛,用腦袋蹭過尼昂的腿,用尾巴貼過對方的腳踝,然後無比堅定……不,是一步三回頭的走向了大門。
體格長大了許多的狗,站起身,抬起爪子,就把大門給打開了。
它奔跑出門。
尼昂以為那隻狗終於在他第一次貨真價實冒出殺意的時候,機靈的逃走了。
不管是去流浪也好,還是回到長尾家求原諒也好,尼昂都不在乎。
但是。
半小時後。
在客廳捧著一本書的尼昂,聽見了某個熟悉的——犬科生物用爪子扒拉大門發出的動靜。
“……”
尼昂開了門。
他看見了一隻渾身濕漉漉的,嘴裡還咬著一條倒黴的肥碩錦鯉的狗。
“……”
不知道是誰家池塘還是哪個公園的觀賞池遭了殃。
錦鯉雖然看著還很新鮮,但無疑早就一命嗚呼。
看來總是和好運的名聲綁定在一起的錦鯉,也逃不過一劫。
濕漉漉的狗沾了水,蓬鬆的毛發僅貼在了身體上,看著小了一圈,也狼狽得不行。
但狗很興奮。
它把叼來的魚放在地麵,還用爪子推了推,濕漉漉的尾巴
快樂的搖晃著。
仿佛在說——我有能力幫忙。
確實。
對於孤狼或者流浪過的狗而言,捕食是很重要的事情。
尼昂看懂的一瞬間,有點哭笑不得。
這麼滑稽的狀況,讓他的殺意也著實冒不出來了。
“離我遠點,臟死了。()”
“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絕非善類的男人淺淺哼了一聲,他頭疼的看著麵前的家夥,乾脆地蹲了下來。
“愚蠢的狗。”
“盲目的狗。”
“助紂為虐的狗。”
抬起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尼昂挑剔又嫌棄地看著狗濕漉漉的毛發,最後勉為其難的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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