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動的燭火仿佛燃燒在謝不為和蕭照臨之間,此間光影清晰地勾勒出兩人流暢的側臉輪廓。

額頂、眉骨、鼻尖、唇珠再到下頜,無一不是完美的。

但,相較於謝不為側臉更如水般的線條,蕭照臨的骨骼輪廓則如山般更加立體,山根從眉骨處陡然轉下,高拔直挺,精致且帶有不容忽視的壓迫感、侵略感。

加之他眉眼漆黑,薄唇抿直,未有任何情緒表露,便在這份獨一無二的威儀之外,更顯出其冰冷、孤傲以及驕矜。

蕭照臨隻稍稍垂下了眼,深邃的目光停留在了謝不為的眉眼上,那種壓迫感、侵略感便如山峰崩塌或是潮水上湧般向他襲來。

他雖可以親眼見證,卻無力阻擋,隻能任由這一切的發生。

他的心跳霍然混亂,“撲通撲通”地胡亂敲打著他的耳膜,令他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甚至,都不敢呼吸。

但在燭火跳動之時,蕭照臨的漆黑的眸中有光掠過,那裡,映出了他的臉龐。

隻映出了他一個人的臉龐。

他能看到自己在蕭照臨眼中的細微的一舉一動,看到自己的長睫微顫,看到自己的淚眼盈盈,也看到自己的因急促呼吸而翕張的雙唇。

他才意識到,此刻,蕭照臨是如此專注地看著他。

而這般專注地凝視他的蕭照臨,卻無端讓他覺得是孤獨的、脆弱的,以及,沒有安全感的。

他才恍然察覺到,蕭照臨禁錮著他左腕的手,竟也在微微顫抖。

與其說蕭照臨方才的話語是在質問他,還不如說——是在向他索要一個承諾。

索要他絕不會欺瞞、誆騙、背叛蕭照臨的承諾。

可他,早已失去了許給蕭照臨承諾的資格。

他與蕭照臨之間的種種,都始於一個謊言,承於一個謊言,以及,他從前無心的撩撥消遣。

即使那個謊言是迫不得已的,是深有苦衷的,但,同樣也是無法彌補的。

而此中撩撥,也是他無法坦誠的性格之一。

在他心性不定之時,用旁人的話來說,他便是喜好招貓逗狗的性子,是天生的浪蕩子、多情種。

卻從來沒有為此付出過代價。

他便無法回答蕭照臨的這個問題,因為他給不出蕭照臨想要的答案。

也無法向蕭照臨坦白此中一切——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蕭照臨。

昨夜小小的“欺騙”便讓蕭照臨對他冷待至此,又折磨蕭照臨他自己至此。

若是讓蕭照臨知曉先前一切的真相,他並不覺得他能完好地走出淩光閣,而蕭照臨也未必會比他好上許多。

此中複雜、紛亂的情緒攪得謝不為靈台混沌,頭疼不已。

而在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一閃而過——他真的對蕭照臨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感覺嗎?

若是毫無感覺,他此時此地又為何會出現在這

裡。

可他也能清晰地知曉,這種感覺還不是喜歡,但卻足夠讓他難以割舍,難以放棄。

他無可否認,蕭照臨對他來說,是特殊的。

是他一想到蕭照臨會不理他、無視他、冷待他......眼中沒有他,就會猶豫,會失落,會惶恐。

人的情感是複雜的,複雜到他無法分辨出他對蕭照臨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如果一定要對這種感覺下一個定義,那麼,他可以承認的是,他對蕭照臨是有獨占欲的。

他想這樣對彆人來說永遠冷漠、孤傲、驕矜、高不可攀的蕭照臨,眼中卻隻有自己。

但不僅是愛情裡是有獨占欲,親情也有,友情也有,或許,他心中不可言說的虛榮心也同樣有獨占欲。

這種獨占欲在驅使他想儘各種辦法暫時不要破壞他與蕭照臨之間的關係。

可他既不能違心肯定,又不願否定。

也許是他猶豫的太久,久到蕭照臨也很難不察覺到其中的疑竇。

他看到蕭照臨眼中似乎有什麼在破碎,感到禁錮著自己左腕的手在用力,聽到蕭照臨的聲音在微微發顫。

“謝不為,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很難回答嗎?”

謝不為纖長的烏睫隨著蕭照臨的這句話而不自覺地撲簌顫抖,便如蝴蝶般振翅欲飛,而他左腕一陣吃痛,也開始本能地想要掙脫。

但這些細小的動作對蕭照臨來說,無疑是謝不為心虛到想要逃走的證明。

他陡然冷笑,放開了謝不為的手,卻轉又緊緊捏住了謝不為的下頜,迫使謝不為高揚起頭,露出修長凝白的脖頸,目光透露著凜凜寒意,似冰刃一般一點一點地掠過謝不為身上最為脆弱的地方。

“為什麼不回答?”

蕭照臨再問,眸中的暗湧已成巨浪,似是再有一瞬,就可以將眼前的一切都毀滅。

這個姿勢並不好受,也像是在引頸待戮般沒有安全感。

謝不為本能地抬手攥住了蕭照臨的衣襟,眼中積蓄的淚也順勢從眼尾滑落,脆弱的就像一朵隨時可以被人從枝頭摘下並捏碎的花。

可這並不能喚起蕭照臨一絲一毫的憐惜,他隻覺得謝不為的哭泣也是心虛的表現,隻會更加刺激他已經瀕臨崩潰的理智。

他隻要一想到,謝不為對他的笑、對他的討好、對他的愛慕全是搭建在欺瞞、誆騙、背叛之上的假象,殺意便不足以使他平靜。

他身體裡的血液就要凝固,骨骼就要碎裂,五臟六腑也要統統化為齏粉。

他怎麼敢、怎麼能、怎麼可以背叛自己。

但也許是怒到了極點,蕭照臨反而有了一瞬的平靜,他半眯起眸,精致立體的眉骨使得這一動作顯得矜貴卻又漫不經心。

他緊捏著謝不為下頜的手也慢慢鬆開,再以兩指輕輕地撫過謝不為的脖頸,黑色革製手套上的涼意使得謝不為不由得顫抖,但他卻沒有收手,而是慢慢展開了手掌,虛虛地握住了謝不為的脆弱的脖頸。

他的聲音平靜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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