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石寬驚詫揚聲,“你是春娘?”

那女子渾身一僵,卻沒有動作。

石寬低頭皺眉稍思,須臾,再道:“難怪,難怪我見你有些麵熟,原來是你春娘!”

念及此,他的神情便有些複雜,身傾欲靠近那女子,可終究隻是站在原地,看著那女子愣愣出神,“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這句話聲音雖不大,但已是足夠讓眾人聽清。

而也正是這句話,讓這個被喚作“春娘”的女子陡然轉過了身,朝石寬連連嗤笑,“‘變成這樣’?什麼叫‘變成這樣’?”

此問甚有咄咄之意,但卻也是承認了她正是石寬所認識的那個“春娘”。

石寬一怔,抬臂欲指春娘,卻還是緩緩放了下來,遲疑了半晌,才道:“你怎麼會成了刺客,還如此......狼狽。”

“好一個‘狼狽’”,春娘麵上嘲意不改,“我如何比得上石大人一切順遂,不過是在這世上苟且偷生罷了。”

石寬眉頭已是高高隆起,嘴唇微動,幾次欲言又止,終是一歎,他稍稍放軟了聲。

“在你父親惹了事搬家之後,我其實也曾央求過父親母親去尋你,但......他們並不同意,可我也並沒有放棄,一有機會就四處打聽你與你父親的行蹤,隻是並未得到什麼結果。”

話至此,他見春娘仍是眼含嘲諷,心下便有些不悅,聲音也重新冷硬了起來。

“可你也怨不了誰,更不是誰故意加害於你,是你的父親自己欠下了滔天的賭債,才隻能帶著你四處搬家。”

說著說著,他又漸漸仰起了頭,是一副倨傲的苦口婆心的模樣,“但無論如何,你都不該成了刺客,害得一城的百姓都再無寧日。”

如此,莫說春娘會覺不適,就連謝不為與孟聿秋也不免眉頭微動。

因為誰都知曉,春娘方才所說,雖有些許偏激之處,但並非全無道理。

即使她刺殺了鄮縣長官,但鄮縣淪為如今的境況,與春娘並無直接的乾係。

但在石寬口中,卻還是固執地認為,如今的一切都是春娘的錯,倒是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

春娘聞言先是稍有怔愣,旋即俯身大笑起來,甚至笑得驚起了院外的枯樹上的黑鴉拍翅悲鳴。

良久之後,她才漸漸止了笑,但再開口,言語中卻含著濃重的哭腔,“好一句‘怨不了誰’,石大人是男子,又是官宦出身,所經曆的或好或壞的事情自然是‘怨不了誰’。”

她握緊了左拳,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但她仍是揚著唇角,似是笑睨著石寬,“石大人想知道,我是如何活到現在的嗎?”

石寬心下莫名一懸,似是預見了什麼,但還是嘴硬,出言有些磕磕絆絆。

“你父親......好歹是個鏢師,有一身的好武藝,即使性子差了些,但總歸是不會虧待你的,莫不是他意外離世了,才讓你一人在這世上漂

泊?()”

春娘像是被逗笑了一般,但卻笑得極為諷刺,“我倒是希望他能早早‘意外離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你——”石寬倏地抬起了手,指著春娘居高臨下道:“他就算千不該萬不該,也是你的父親,你怎能如此詛咒他!”

春娘淡淡掃了石寬一眼,眸底滿是不屑,“親手將我賣進妓院的,也配稱父親嗎?”

石寬雙眼睜大,手臂也僵在了半空,麵上滿是不可置信,“你父親......”

他話也頓住了,緩緩放下了手,垂首似歎,“那你為何不來找我,我雖幫不了你父親,但......我至少可以救你。”

春娘當即就要再言,卻被身後的黑衣女子扯住了衣袖。

黑衣女子的眼中已溢出了淚,語似懇求,“春娘,不要再說了。”

春娘卻狀似輕鬆一笑,“有什麼不能說的,都是這個世道、是這些男子的錯,我為何要恥於開口?”

她再凝目石寬,“石大人說得輕巧,找你?石大人覺得,在妓院裡,我可以輕易離開嗎?”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石寬,竟逼得石寬不自覺連連退後。

她麵上的笑愈發猙獰,“我自然逃過,但每一次都會被追回來,然後,就是一頓毒打,這樣的毒打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我都已經記不清究竟有過多少次。

不過,這也罷了,苦點痛點也沒什麼,我都可以忍。”

她將石寬逼至了土牆邊,才停下了腳步,“可當我十二歲的時候,他們便開始逼我接客。”

石寬狼狽地錯開了眼,已是不敢再與春娘對視。

春娘卻隻笑笑,語調竟歸於平淡,眼中的焦點有些渙散,像是在看什麼遙遠的地方。

“我自然寧死不願,但妓院裡多的是汙糟的手段,到最後,他們勒傷了我的手腳,將我綁在了一塊木板上,讓......”

“不要再說了!”黑衣女子突然撲了過來,抱住了春娘,“春娘,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即使這些都是他們的錯,但是你受到了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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