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承擔拯救人類的責任,不用承擔帶來勝利的期待,就這樣死去也算一種仁慈吧,是吧?
人魚說:“原來你是雄蟲,那你們走吧,我們無意把蟲族卷進我們的事。”
底下的人隻能看見幾個黑影,可是直播鏡頭卻拉近了,清晰無比地把燕嶼的臉部框在取景框裡。他因失血而蒼白的皮膚、他眉骨上殷紅的細長傷口、他下眼瞼濕漉漉的、凝成細針樣鋪開的睫毛、他隨著淩亂的風若有若無拂過瞳孔的發絲。
還有背景裡一點點,隻有一點點的,憂鬱的藍色天空。
藍色從隨風飄揚的發絲中,一點點透露出來。隨著風轉向,滲透出、被遮住、又露出來……像一場藍色的潮汐。
鏡頭忠實地記錄下他平靜地說:“我是人類。”
他不可能以蟲族的身份拋下人類隊友逃跑,如果非要選擇,他寧願以人類的身份死在今日。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幾道斑斕的影子從他身後射向池澗西。
撞擊聲!金屬飛濺的聲音!利爪在金屬外殼上留下抓痕的聲音!這是蟲族學生們化為燕嶼手中最鋒利的矛!
似乎是要出人意料到底,池澗西表現出了完全不符合人魚刻板印象的敏捷與力量。格擋、突刺、閃避——和蟲族組隊刷分的過程,讓他無比了解蟲族的作戰模式!
又是一個劈砍,有蟲的蟲翅被連根砍斷,整隻蟲慘叫著滾落,從高空砸下!池澗西眼看即將殺出重圍。但白影閃過,桑蒂拉納擋在了他身前。
——正如池澗西了解雌蟲,桑蒂拉納了解池澗西的作戰方式,即使是燕嶼也不如他們了解彼此。
所以燕嶼解除了對桑蒂拉納的操控。
蛾種雌蟲深深凝視著眼前的朋友,巨大的骨刺從背後鑽出,相比於高等種瘦小一些的體內,傳來了骨骼暴漲、摩擦的恐怖聲響。他仿佛預判了機甲的所有下一個動作,鬼魅般突進到機甲身前!
又是一片火光飛濺!
隻要他還活著,就彆想從他身前過去!
追隨雄蟲,是蛾種的宿命。無論對麵是親人、愛人、還是友人,此刻都隻是敵人!
鏡頭中,燕嶼輕輕偏過頭,不再關注被蟲族圍攻的池澗西。神色與其說冷漠,不如說是專注。仿佛所有背叛與挑唆都無法進入他的內心,沒有什麼可以傷害到他,隻有此刻他在思考的問題值得他全神貫注。
他垂眸,瞳孔倒映著一片銀白。
所有看見他專注的神色的人都忍不住發問:燕嶼在想什麼呢?
他在想第二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智械生命為什麼要讓人類進入這顆星球?
答案是,他們需要一個機會反向解析人類軍方的代碼。
那麼第二個問題,為什麼是在搖籃1946號星上發動這場混亂?
如果讓燕嶼來謀劃,這並不是最好的時機。即使是人魚想要用這個盛大的舞台來宣告複仇,但智械生命何必急著動手呢?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讓人類以為風平浪靜的時候再動手不好嗎?
他們為什麼著急?
燕嶼沒有足夠的信息,他甚至不知道新的智械生命正在誕生,也不知道外界如今的混亂。憑借兩名人魚的反叛,他能猜出這是人魚的複仇,憑借這顆星球對人魚的優待,他可以知道人魚與智械生命聯手了。但他沒料到人魚的複仇有多瘋狂,也不知道智械生命如今在人類聯盟肆無忌憚地亂竄。
身在風暴中心,反而察覺不到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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