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是丈育不是傻(1 / 1)

新唐王府內,太子劉安正在與諸多好友聚集。

儘管跟諸友人相聚,可劉安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的開心。

不隻是劉安不開心,就是他的幾個宗室兄弟,看起來也不是很開心,都板著臉,沒有半點聚會的喜悅。

宣平忍不住開口問道:“太子殿下,何以悶悶不樂呢?”

王觸龍不屑的笑了笑,朝著不遠處的那個人影努了努嘴,問道:“這還不明顯嗎?”

這長安的二代群賢,也並非都是一代群賢的孩子們,宣平當然是,宣平是宣莫如的兒子,宣義之孫。而王觸龍則是王恬啟的孫子,這兩位當初抓捕群賢抓的最凶的兩位,後代卻逐漸走偏了。

當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隻是王恬啟的長孫,還有周昌的第二個孫周左車也是跟劉安他們廝混在一起,這讓周昌非常的頭疼,周昌不舍得打乖孫子,就以教子不嚴的罪名來打自己的兒子出氣,當然,周開方是很憋屈的,若是我有錯,那你也不是教子不嚴嗎?這上哪裡說理去?

當然,周開方挨揍的時候,周左車笑得很開心,直到周開方決定將從阿父那裡挨的揍雙倍還給他。

而王觸龍此刻所示意的,當然就是唐王舍人馮唐。

馮唐一動不動的站在不遠處,神色嚴肅,去了外頭,有張釋之,在裡頭吧,則是有馮唐。

這讓群賢很是苦惱。

劉安冷笑著說道:“有這位皇帝舍人在,想要做些什麼事,根本不可行...我得想個辦法,讓家中大人不再相信他的話。”

“啊?你有什麼辦法呢?”

劉祥好奇的問道。

劉安緩緩看向了劉祥,神色平靜。

“對不住了。”

“啊?怎麼了?為什...”

劉祥的話還沒說完,劉安猛地撲上去,將兄長壓住,掄拳就打,當然,拳頭都是落在了他的後背,劉祥大怒,隨即兩人就扭打在了一起,眾人都驚呆了,連忙上前來分開兩人,馮唐也坐不住了,自然是連忙前來將兩人分開。

“不可如此!!怎麼能對自己的兄弟出手呢?!”

馮唐憤怒的將兩人拉開。

劉安卻還在謾罵道:“祥!你等著吧!我未壯!壯則有變!!!”

“我怕你?!儘管來啊!!”

兩人在眾人拉扯著,生氣的嘶吼了起來,馮唐皺著眉頭,嚴肅的說道:“這件事,我一定會告知陛下的!”

當天下午,劉安和劉祥就乖巧的出現在了劉長的麵前。

劉長翻閱著手裡的竹簡,對他們兩人並不是很在意。

不就是打架嘛,這多正常,自己年幼的時候,跟誰沒打過?兄弟們之中,誰沒挨過自己的打?就是四哥,也曾挨過自己的黑拳啊,雖然後來就被阿母打得三天沒能下床...他生氣的時候可是連大哥都要揍的,小孩子之間出了些矛盾而已,多正常,明日就忘卻了。

若不是曹姝她們很看重這件事,劉長才懶得理會這兩個豎子呢,要打就出去打,等死了一個再找朕。

看著劉長滿不在乎的樣子,曹姝推了推他的胳膊。

劉長無奈的抬起頭來,“朕在忙著要事呢!”

在曹姝那嚴厲的目光下,劉長終於還是看向了他們,不悅的問道:“為什麼要打架?”

劉安瞪大了雙眼,“我們沒有打架啊。”

劉祥也是點著頭,說道:“我與安論事,因為激烈,故而聲音大了些。”

“那馮唐為什麼說你們互毆呢?”

劉安長歎了一聲,說道:“唉,不曾互毆,奈何,隻是馮公需要功勞而已,阿父讓他來看著我,我這般乖巧,他沒有什麼可以在您麵前拿出來的政績,故而,總是苛刻的對待我,我隻是辯論了幾句,在他這裡都變成了互毆....”

兩個豎子裝的人模狗樣的,劉長強忍著心裡的笑,他看麵前這兩個豎子,簡直就是在看猴。

就這??

乃公用這辦法來糊弄家裡人的時候,你連個蛋都不是啊!

此刻,劉安和劉祥的表演,在劉長眼裡是那麼的拙略可笑,可是本著長輩的姿態,他還是沒能笑出聲來,他嚴肅認真的看著兩人的表演,強忍著笑意,“好的,朕知道了,往後你們要和睦相處,馮唐那裡,朕會說的!”

兩人大喜,急忙離去。

劉長分明看到他們出門之後都開心的跳了起來。

曹姝當然也看出來了,隻是搖著頭,“這豎子,為了對付唐公,居然想出這樣的辦法。”

劉長終於笑了起來,“哈哈哈,心知肚明還要裝的不知道,這也太難了,我剛才看他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在看猴....”

劉長說著說著,表情再次凝固了起來。

當初阿父阿母不會也是這麼看我吧??

不會,肯定不會!

年幼時的劉長,非常的不喜歡自家那位昏君阿父,他總是打自己,還總是欺負自己,不像阿母那樣會哄自己睡覺,平日裡見到自己總是不耐煩的趕人,整日吃喝玩樂,時不時就聽到他憤怒的咆哮,劉長是非常非常不喜歡他的。

可是在長大之後,劉長猛地發現。

壞了,我成阿父了!

他突然開始有些理解那個昏君了,總是凶這些豎子們,不是不愛他們,隻是怕他們走錯道路,在犯下小錯的時候就進行製止。

沒辦法哄他們睡覺,沒辦法時刻陪著他們,是因為諸事繁雜,廟堂大小事,就算隻是發號施令,都要數個時辰,做好這些事,想著群臣的勸諫,想著各地的事情,劉長就隻想要躺著,或者叫上眾人喝上一會,聊一聊過去那歡樂且隨意的時日。

國內的事情總是不如意,總是會發生很多令人憤怒的事情。

很多時候,想要去跟安他們聊聊,問一問他們的情況,可一同坐下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安排一個嚴厲的能頂撞他的舍人,不隻是為了折騰兒子,是因為這樣的人很可靠,就像欒布那樣。

看著兒子身上逐漸出現自己的影子,總是恍惚的看著他,腦海裡浮現出的總是他那剛出生時的小肉球的樣子,平日裡罵上幾句豎子,卻會因為他的一點點成就就開心的找不到邊,稱為我的乳虎

曹姝看著忽然沉默下來的劉長,有些驚訝的問道;“陛下?怎麼了?”

“啊?無礙,朕無礙!”

劉長咧嘴傻笑了起來。

他指著麵前的奏章,抱怨道:“還不是處理那昏君留下的爛攤子!”

“這昏君就不能直接定都在齊國嘛?乾脆定都在沛縣呢?”

“這關中的糧食本就不足,定都長安,百姓官吏士卒這麼多,每年都需要從關東運輸大量的糧食來關中....你看看,這是阿父時的規模,每年運輸的糧食是四十萬石...這是兄長時的,八十萬石....”

“這是如今的....三百萬石啊....”

劉長扯了扯自己的頭發,“光是漕運用卒就有六萬人...這運輸的糧食,耗費極大,不,是巨大...三百萬糧食從關東出發,到達長安時就剩下了四十多萬...這如何能行啊!!大漢糧食再多,也經不起這樣的浪費啊!!”

曹姝都驚呆了,“耗費竟如此之大?”

“是啊,要不是老師認真的計算了一番,朕都不知道居然有這麼誇張....”

“朕也重新計算了一下,老師說的還保守了一些....”

劉長說道:“朕還計算了一下,按著如今的人口增長趨勢,這關內的人口數量將會在五年內超過齊國梁國的總和,到時候要耗費的糧食,就是六百萬石,而為了運輸這六百萬石糧食,大漢各地要運輸的糧食更是一個天文數字,到那個時候,一年的漕運就會耗費掉能養活北軍六年的糧食!!!”

劉長認真的解釋了起來,曹姝點了點頭,嚴肅的問道:“那陛下準備怎麼辦呢?”

劉長遲疑了片刻,“朕還沒有想好。”

“朕覺得....要麼烹了我的老師,這樣一來,以後就沒有人會再發現這個問題。”

“要麼,就烹了劉敬,就說耗費的糧食都是被他給貪汙了!”

曹姝白了一眼劉長,她也知道這是劉長在開玩笑。

“陛下,與其在這裡苦思冥想,還是先找諸公來商談這件事吧。”

“這還得等明日的朝議....哎,算了,不等了,現在就開吧!”

曹姝一愣,“陛下,可現在都已經是...”

“多浪費一天,就有幾百個人的口糧被白白浪費,多可惜啊,大漢吃不起飯的人還那麼多...就現在開!”

“呂祿!你和趙昧帶上諸多郎官,去稟告群臣,說朕在宣室殿等著他們!”

“對了,讓張釋之去將劉敬放出來,送到宣室殿!”

劉長是個急性子,說辦就得辦,絕對不會拖延,曹姝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幫著劉長換了衣裳,就讓他過去了。

群臣都有些懵,他們有的是在辦公,有的是剛剛回到家裡,突然聽聞陛下召見群臣,也不敢耽誤,急忙出發。

隻是,陛下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召見群臣呢?發生了什麼大事?

當群臣聚集起來的時候,陛下正有說有笑的跟張不疑說著什麼。

昏君配佞臣,當真是絕配。

張不疑是最先前來的,得知他來了,劉長直接讓他提前進來,兩人就聊了起來。

“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是一個很和善的寡婦,郡縣都知道她的賢名,她自己沒有孩子,收養了四個孩子,將他們撫養長大....她就隻有一個要求,必須要對她收養的那些孩子視若己出,不能排斥,還得有把子力氣,能做些不重的農活...這是她的原話。”

“哈哈哈,這沒問題,召公本就是個寬厚的人,何況,他在自己的院落裡不就種著瓜嗎?讓他去耕地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種蔬菜什麼的,他還是很拿手的。”

“她不介意這個....”

劉長指了指自己的頭發。

張不疑搖著頭,笑嗬嗬的說道:“陛下完全不必擔心這個問題,這個寡婦的良人啊,聽聞就是遭受了刖刑...在病榻上死去的,召公這個還不算什麼...”

“好家夥,刖刑??這是犯了什麼罪啊...”

張不疑輕聲說道:“在唐國,身上沒點受刑的痕跡,反而不能合群,召平在唐國,那都是要被列隊歡迎的....”

“哈哈哈~~”

劉長輕笑了起來,“反正有人能陪著他就好。”

兩人聊了許久,當他們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群臣早已到齊,都很安靜的看著這倆君臣旁若無人的在這裡閒聊。

劉長急忙清了清嗓子,張不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哦,沒有,他是直接站在了周昌之前,最靠近劉長的位置上。

周昌深吸了一口氣,吹起了自己的胡須,還是強忍著沒有發作。

劉長也不廢話,看向了張蒼,問道:“群臣可有上奏?”

張蒼頓時就明白,這是讓自己說上奏之事呢。

他起身,將自己關於漕運糧食的問題說了出來,張蒼跟其他大臣不同,他不喜歡用典故,雖然他也懂,在國家問題上,他很少去扯一些先賢之言,也不說什麼仁義道德。

同樣的糧食問題,若是周昌他們來說,肯定就是“禹稷躬稼而有天下”,或者“治人事天,莫若嗇”之類的,然後說起一大堆的道理,最後再說糧食耗費大之類的,可張蒼就不同了。

這位是西漢實乾家,在他這裡就沒有這些東西,他就是純粹的拿出了一長串的數字,計算結果,張蒼計算出了每年運輸的糧食,耗費的糧食,接下來的趨勢,未來出現缺糧的幾率等等,按著張蒼的計算,如此耗費下去,三十七年之後,大漢一定會出現非常非常嚴重的糧食問題,這個概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多。

人家用先聖說話,張蒼則是用數學來說話。

作為修改增補九章算術的數學家,張蒼將自己全部的數學知識都運用在了治理國家上,從耕地,稅賦,戶籍等等的諸多問題,他都嘗試著用數學的方式來進行管理治理,如今大漢官吏們用來治理地方的“手冊”,那都是劉長在被張蒼的這個想法所啟發後所弄出來的作品。

上頭詳細的解說了如何計算耕地,計算糧食出產,計算稅賦等等問題。

張蒼是大漢,不,甚至可能是全華夏的應用數學之父。

群臣認真的聽著張蒼的解釋,數學其實長期都是各個學派的必修課程,無論是黃老,是儒家,是法家,都不會輕視數學,數學在先秦時期長期被認為是一個貴族必要的修養,你不懂數學,那你都不配當一個貴族。

當後人從秦國的廢墟裡發掘出了“九九乘法表”的時候,後人都懵了。

古代的數學發展並不像固有觀念裡的那麼差,大漢的數學家就很多,從漢初的張蒼到漢末的劉洪,趙爽..其中有名有姓被史書所記載的數學家是非常非常多的。華夏古代其實挺重視數學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唐國的科舉,一度是包括數學的,還曾專門設立數學研究所,對這些數學家給與官位,數學地位的逐漸沒落,大概是從宋開始的。

劉敬就站在群臣之中,他原先還有些狐疑,不知道陛下怎麼忽然將自己從大牢內帶出來,此刻,他就明白了。

農桑是他來負責的,漕運也是他來負責。

若不是張蒼的這番話,劉敬還真的沒有注意過這個大問題。

張蒼說完之後,劉長看向了他們。

“諸位愛卿,今日將各位召集起來,其實就是為了這件事,你們一定要拿出一個辦法!”

“尤其是你!敬!”

“你作為治粟內史,卻沒有發現這個問題,你的太倉令是做什麼的?!”

“還有,定都長安也是你的提議!”

“還有,遷徙大量的人口來關中也是你的提議!”

“這所有的過錯,都是你一個人的過錯,今日你要是不拿出辦法來,朕現在就烹了你!!!”

“司馬喜,最後一句不要記!”

劉敬皺著眉頭,群臣也是在商談著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有人認為該減少漕卒的數量,也有人覺得應當將關中的人口遷到關外去,反正提什麼辦法的人都有。

劉敬遲疑了許久,方才說道:“陛下,如今的辦法,就隻有一個了。”

“你說。”

“開渠....如今的糧食都是從渭水前往長安,路途遙遠,可以沿著秦嶺北麓開鑿與渭河平行的運河....這麼一來,就能縮短從潼關到長安的距離,運輸耗費也就能減少,而且這水渠還能灌溉沿路的耕地,有大利與社稷....”

“不可!”

周昌起身,不等劉長開口,便說道:“如今各地還在修補馳道,每年動用的徭役就不少了,如今還要修建運河,這耗費豈不是更大?”

劉敬認真的說道:“這運河並不長,所需要的人力也不是很多,不會造成連年的徭役。”

群臣議論紛紛,劉長沉思了起來。

“劉公說的也有道理....運河,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朕覺得可以這麼做。”

劉長一句話,就讓那些反對派說不出話來,隻能是默認。

“可...不能隻是這樣。”

劉長嚴肅的說道:“這其中,涉及到了四個問題,首先就是路程,用運河來縮短路程,是可以的,然後,就是船隻,如今的船隻行駛的太慢,若是能改進船隻,加快船隻的速度,也可以減少耗費,第三個問題,就是這貪汙之事,漕運是給了很多人一個好借口,糧食消失,開口就說在路上耗費掉了,反正也沒有人能查得出,要明確規定,統計出糧食的準確耗費,並且加強對漕運官吏的監督和管製!”

“這第四個問題,就是納糧地的問題了,從齊國往長安運輸糧食,這耗費能不高嗎?”

“可以選擇長安周圍的幾個產糧郡,讓他們來負責關內糧食支出,運河就圍繞著他們來進行....”

“諸君以為呢?”

劉長詢問道。

群臣此刻早已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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