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出生之後的皇子,有二十二人,幼殤的隻有五人,各有緣故。
太子的心有些亂。
康熙揉了揉額頭,道:“朕將榮嬪封宮,就是不想要揭開此事,否則到時候,容易引人非議,榮嬪膽子小,不會告訴三阿哥與榮憲的,此事你心裡曉得就是了。”
太子看著康熙,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他隻是想在禦前揭開榮嬪害人之事,並沒有想到外頭張揚去,否則讓人想到毓慶宮的子嗣狀況,就是引火上身。
隻是皇父曉得這麼多,那毓慶宮的脈案還能瞞過禦前麼?
皇父是怎麼看?
真想要培養三阿哥做個儲君候選?
太子本猜疑這個,才生出怨憤來,眼下卻不曉得自己還有沒有資格恨了。
康熙也有些惆悵,在他心中,元後是夥伴,也是無可替代的親人。
登基初年,地方不安,朝中局麵也緊張,少年夫妻兩個並沒有享受到權勢,反而戰戰兢兢的。
當時夫妻兩人不說舉世皆敵,也差不多了。
康熙是庶子登基,生母位份不高,宗室王公並不臣服。
元後也不容易,她是庶房格格,赫舍裡家又少了軍功,當時宮裡既有在宮裡待年的蒙古格格,還有八旗勳貴送進來高門貴女。
夫妻兩人彼此依靠,相互扶持,才一點點的扭轉了局麵……
想到此處,康熙看著太子,少了幾分寬和,也多了幾分挑剔。
“你已經二十九了,行事當曉得分寸,今兒眾目睽睽之下,賜下薔薇花露,這丟人的隻有三阿哥麼?”康熙道。
太子吐了口氣,稍加思量,道:“是明升那奴才愚鈍,將賀禮了落下了,除了薔薇花露,還有藥酒十壇、宮綢四匹、銀子四封,明兒兒臣就叫人將其他的送過去……”
這過後找補比較勉強,可是麵上也說得過去了。
隻是那藥酒……
康熙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就這樣吧,明升對皇子不敬,就算不解了侍衛,這板子也免不得……”
太子點頭應了。
他鬥誌昂然而來,走的時候卻如石雕木塑似的。
見了太子的反應,康熙有些不忍,問梁九功,道:“朕是不是對太子苛嚴了?”
梁九功忍不住腹誹,這就叫苛嚴?
之前那樣生氣,可還是耐心跟太子講道理,一句重話都沒說。
換其他皇子試試?
就算不踹兩腳,也總要罵個狗血噴頭。
他心裡這樣想著,嘴裡也這樣說著:“奴才瞧著,皇上還是最疼太子,想著這麼周全,也是為了太子的緣故,太子會體會皇上的慈心的。”
康熙搖頭道:“瞧他方才的樣子,早就懷疑此事,卻是忍了兩、三年才提這個,明顯是怪了朕的……”
梁九功沒有接話。
那都是慣的。
但凡小時候正經打幾頓,也不會養成目中無人的模樣……
一路上,太子一言未發。
等到了討源書屋,他就吩咐人給明升四十板子,而後進了書屋。
他坐在書案之後,將父子兩人的對話回憶了一下。
他曉得禦前掩下此事的緣故了。
他之前夭折的五個皇子,三個是榮嬪所出,一個是他的嫡兄,一個是大阿哥的胞兄。
事情揭開,他跟榮嬪母子沒有辦法和睦相處,惠妃母子說不得也會恨上他這個太子。
這些年大阿哥與他爭鋒,可是惠妃並不摻和其中。
自己的嫡兄……
太子想到了跟索額圖同時間問罪的佟國維。
不用說,那就是罪魁禍首了。
佟家想要再謀皇子外孫的打算,從沒有掩飾過。
隻是佟國綱兄弟是孝康章皇後弟弟,皇父選元後的時候,兩家沒有適齡女子參選。
三家後族,收拾了兩家,沒有收拾鈕祜祿家,原因就在這裡了。
孝昭皇後入宮的晚,又是在遏必隆薨了之後,下頭的弟弟都年幼,鈕祜祿家插手不到宮中事務。
等到孝昭皇後的弟弟成丁擔了差事,她也崩了,宮權到了佟皇後手中。
太子滿臉陰鬱,倒是寧願自己還糊塗著。
再好的夫妻情分,可難以比肩骨肉之情。
要是太子妃敢謀害弘皙與弘晉,那太子會恨死她。
太子將心比心,就能猜到禦前所想。
就算不解開此事,二十多年過去,新人換舊人,早年的夫妻之情又剩下多少呢?
額涅崩時,帝陵還沒有開始修建,靈柩停在清河行宮。
傳說中,皇父最重發妻,半年之內,親往行宮祭拜了三十多次。
次年也去了二十多次,第三年去了十幾次。
這就是男人。
如今,彆說是悼念,怕是剩下的都是埋怨了吧?
皇父壓下此事,要說五分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宮妃遷怒怨憤是真的,剩下五分,還是為了保全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