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呐，這是一個王爺該說的話嗎？
……
拖拖拉拉好一會，明蘭若和喬炎終於出發了。
明蘭若終於鬆了一口氣，剛才喬炎和上官宏業差點動手。
她拉架拉得都發脾了，才把這兩個年紀加起來也算“年過半百”的家夥拉開。
“真是，又些人都當爹了，還沒小希成熟。”明蘭若邊走邊壓低聲音，沒好氣地衝身邊的男人冷哼。
一個權傾天下的九千歲、東廠督主，一個是堂堂王爺，兩人還要“扯頭花”，像什麼樣子！
喬炎聽著這訓斥，原本被罵“發騷”“勾引人”的羞憤怒火竟煙消雲散了。
他和上官宏業那種蠢貨計較什麼呢？
就像景和說的——他是正室，是小希的父親。
正如太後說的，隻要她一日為後，爾等終究是妃！
其他那些阿貓阿狗終究上不得台麵！
喬炎沒發現自己的“定位”有點詭異，他此刻心情舒坦了，便淡淡一笑：“是。”
明蘭若瞧著他“受教”，甚至有點愉快，她有點莫名其妙。
可他願意不生事，那就好，希望下次兩個大男人
這次前往顧家寨，並不走外頭的明路，而是要通過地宮的密道。
地宮裡雖然被拿來養蛇供奉五仙，但仍然有專用密道通往顧家寨。
這次，他們要通過地宮的密道，混進押送金銀和糧食的侍衛裡，潛伏進顧家寨，並要至少潛伏半個月。
明蘭若此次到隻帶了景和、陳寧，至於喬炎……他似乎沒有帶任何人。
當然，那也隻是明麵上看起來罷了，東廠的人行事鬼魅莫測。
再次進了唐知府的府邸和他的湖心島，明蘭若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應喬炎的要求，唐知府這次必須親自帶著他們進山。
地道幽深鬼魅，長明燈泛出幽暗跳躍的光，讓明蘭若想起自己掉下來時的那種孤獨的恐懼——
仿佛要永遠被埋在地下腐爛的恐懼。
她閉了閉眼，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背著的藥箱。
沒事的，她還有大黃，她還有各種毒和藥，她還有蠱蟲，她還有……
一隻修長微涼的手握住了她汗津津的纖手，悄無聲息地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明蘭若輕輕側臉，瞧著平靜淡定看著前方的男人，她緊繃的心，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她這次不是一個人了，她還有……他。
景和、陳寧兩個跟在唐知府邊上，走最前麵，她和喬炎兩人專門押後走在最末尾。
四個人一前一後，避免唐知府暗中動手腳。
她看著牆壁上的那些燦爛鬼魅的壁畫，忍不住低聲呢喃：“為什麼要用人活祭動物，他們真的相信五仙能庇護他們千秋萬代嗎？”
其實，喬炎就已經在審訊裡，問過唐知府這個問題了。
唐知府隻意味深長地說信仰很重要，能團結所有人，庇護他們。
可這理由在她看起來無比牽強附會。
喬炎提著刀，邊走邊淡淡地道——
“唐知府說得並沒有錯，顧家寨這些土匪數萬人，還不算他們收服的那些幾十家大大小小的山寨，要想團聚人心隻有兩條路，小娘娘可知道是哪兩條？”
明蘭若知道他在教她東西，也在引她思考。
結合上輩子的經驗，她沉吟了好一會，忽然道：“要麼敬，要麼畏，隻有這兩條路！”
喬炎微微一笑，讚賞地看著明蘭若：“沒錯，服眾隻有兩個法子，要麼讓他們發自內心的敬重你，要麼讓他們從內心畏懼、恐懼你。”
明蘭若清冷的眸光微閃：“長白山那麼多本地土匪，東北疆人本就彪悍，土匪們更誰都不服誰，想要他們臣服敬重，隻怕難上加難。”
“沒錯，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讓他們畏懼，以鬼神的名義讓所有人畏懼，是最容易和簡單的手段。”喬炎淡淡地一笑。
明蘭若輕歎：“顧家寨這些手段都是曆朝曆代帝王玩剩下的東西。
皇帝自稱天子，就是在利用鬼神名義讓百姓敬畏他們。
曆朝曆代都是這樣，宗教從來都是統治者的工具。
甚至民間各種邪教，也是如此，以鬼神名義令人害怕，奉出財產，甚至迷惑人供奉出生命。
喬炎冷漠地道：“狐狸、黃鼠狼、蛇……等等都是東北疆百姓最信封的五仙，傳說無數。”
“顧家寨飼養巨蟒和黃鼠狼等以人飼喂這些動物，殘忍血腥，卻可以很好地迷惑和震懾那些不服氣的本地土匪收服人心。”
明蘭若沉默不語。
顧家寨也好，顧家軍也罷，他們都曾經是精銳的赤血軍團，所以不管從軍事還是治下的方式。
他們都遠超於一般的土匪，絕非烏合之眾。
這次潛伏進山，非常危險……
可她，必須去清理門戶！
除了要救回父親，更是她身為赤血之主必須要做的事情！
欲登高位，必承其險，站在越高的地方，本就越危險。
喬炎似乎察覺了她沉靜裡的不安，握緊了她的纖手。
明蘭若心下一暖，似乎所有的不安都消散，張開修白的五指，反手與他的長指交叉相握。
喬炎愣了一下。
從未有人與他以這樣的姿勢這樣牽手過，隻是這一刻，他似乎隱約明白為何古人說的——十指連心。
十指相扣，他莫名地覺得竟與擁抱一般親昵，能觸摸到她的心跳……
明蘭若瞧著他怔愣的樣子，戲謔地輕聲道：“這次，是我主動碰你的，所以不是你‘以下犯上’，沒關係。”
喬炎垂下眸子，輕聲道：“是，小娘娘。”
為了避免紮眼，他不戴修羅麵具，換了一張和自己本來麵目有五分相似的人皮麵具。
此刻人皮麵具下的臉，莫名地有些燥熱。
明蘭若看著他玉白的耳尖泛紅起來，心裡有些好笑又有些軟軟的。
這位爺當真是一個極端的矛盾體。
明明“對食”和撩撥人的手段玩得比誰都厲害，可卻會因為她主動十指相扣而害羞。
也不知道該說他邪惡墮落，還是可愛單純……
大約走了四五個時辰，中途歇了兩三回，密道漸漸寬闊了起來。
前方的車隊忽然停了下來。
“準備一下，要出密道了！”前麵忽然有人傳令。
明蘭若走得很是疲憊，此刻既鬆了一口氣，卻又精神一振。
不一會，隨著絞索晃動，密道大門”嘎吱、嘎吱”地升起來了。
眾人推著長長的一百多輛車向外走去。
明蘭若眯起眼，朝霞的光和森林清冽的空氣一起湧來。
她舒服地眯起眼。
陳寧忽然走了過來，低聲道：“公子，唐知府讓人傳話，咱們一會要進山寨，謹慎行，不要隨便說話。”
明蘭若和喬炎互看一眼，知道唐知府的意思——
他們說話的口音與本地人不太一樣。
不多久，車隊又動了起來，向山上走了去。
一路上，明蘭若發現喬炎一直在專心觀察走過的山中各種地形。
“怎麼，有什麼問題？”她不動聲色地低聲問。
喬炎微微眯了下眼：“這裡山林不是天然的，就像在湖心島上一樣，以奇門遁甲的方位種植了許多。”
如果沒有人帶路，很容易在這裡迷路，就像遇到了“鬼打牆”永遠出不去。
他為了討明帝歡心，煉丹修陣，對道家玄學研究極深，奇門遁甲相傳是黃帝宰相風後創立。
“如果我沒有猜錯，顧家寨之中有擅長軍事陣法的能人，湖心島和這裡的陣法都是他所布置，這種人竟然淪落為賊寇，倒是可惜了。”
喬炎淡淡地道，似有些惋惜。
明蘭若眼裡卻閃過冰冷之色，心裡想的卻是——這曾經的赤血軍團高層果然一個都不能留了。
不怕蠢人做惡，隻怕能人做惡。
這種高手喪了良心，為禍天下，危害遠甚於普通人。
父親他們當時突然失蹤，怕就是踏入那高手設下的陣法陷阱！
大約爬了一個時辰的山路，他們終於到了顧家寨！
明蘭若看著高聳的巨石和百年圓木壘成的巨大城防工事，既震撼，又……整個人都不好了！
原本以為唐知府的府邸就已經很宏偉了，直到現在看見了顧家寨！
她和陳寧互看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複雜的光芒——
這哪裡是什麼山寨，這分明是依山而建的巨型堡壘山城！
顧家寨到底是赤血軍團出身！
他們押送著上百輛車魚貫而入，明蘭若一路看得既然驚訝又心情複雜。
城內井然有序，甚至有集市，男女各司其職，有不少壯丁在武裝巡邏，或者說是武裝的士兵在巡邏。
因為他們連服裝都是統一的青色薄棉衫外套盔甲，全然是武裝要塞的士兵模樣。
軍事化管理得非常徹底。
明蘭若有些恍惚，似能隱約窺見一點當年赤血軍團全盛時期的模樣。
她心中百味雜陳，垂下眸子，安靜地跟著人押送著糧草和金銀前往庫房。
而陳寧也按照之前的計劃，默默地記下自己看見的地形。
喬炎則淡淡地看著一切，甚至有些興味盎然。
到達庫房開始卸貨之後，立刻有人出來迎接唐知府。
“唐叔父，父親聽說這次你親自押送東西過來，今日專門安排酒宴去了，侄兒們來請您入席！”
一道略顯粗曠的男音響起。
明蘭若站在不遠處，假裝幫著卸貨，悄眼看去，便看見兩個高大的男子帶著人親自出來迎接唐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