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
春和等人齊齊行禮。
女子隨意地抬手:“都起身吧。”
旭兒乖乖巧巧地朝著她行禮,奶氣地作揖:“陛下。”
女帝見著小家夥,露出溫淡的笑來。
她伸手摸摸旭兒的小腦瓜:“旭兒先去用晚膳吧,我有話與你娘要說。”
宮人們安靜地退開,華青也帶著乖覺的旭兒離開。
不一會,書院門前就隻剩下女帝與她的近臣。
“春和,陪我走走吧,這裡隻有你我,不必君臣相稱。”清冷豔絕的女子彎起唇角,神色間褪去了臣子麵前的威壓感。
春和溫柔地歎了口氣:“大小姐胃不好,不先用膳,隻怕聖君回來要怪罪,先吃塊點心墊墊肚子。”
說著,她把食盒端給明蘭若。
大小姐當年傷體未愈,為了救聖君與阻擋北蒙人南侵,馬不停蹄地奔赴邊疆。
一路上吃了太多的猛藥,雖然催發了體力和內力,卻傷了胃,落了病根。
一旦不按時吃東西或者服用養胃的藥,容易犯疼。
明蘭若淡淡地一笑:“他不會回來那麼快,小妞妞要去看尋常人家怎麼準備過年。”
說著,她伸手捏了一塊椰蓉流心糕,端詳了下,送入嘴裡:“很香,這椰蓉是極南之島才有,很是少見,我記得,小齊子很喜歡?”
春和頓了頓,道:“旭兒也很喜歡,我便做了些。”
明蘭若精致的黛眉輕挑:“聽說小齊子也瞧上了哪個宮女,你呢,真打算為周如故守身如玉一輩子?”
春和垂下眼睫:“大小姐……”
“前幾日宮宴,雖是為了給各家公子小姐相看,但我這裡也收到了幾位宗室夫人遞過來名帖,可都是衝著你來的。”明蘭若淡淡地道
春和眉心微擰:“這些人,還是沒死了往宮裡安插人的心思。”
女帝和聖君身邊無法再安插妃子或者侍君。
那些人就把聯姻的主意打到了兩位主君身邊人身上。
男的是陳寧被盯得最厲害,女的……便是她這守寡許久的一品尚宮大人。
“朝中人倒也未必一定是想往宮裡安插眼線,也有可能是想抱你們的大腿。”
明蘭若眉目微彎,嫣紅的唇彎起一點笑來,在夕陽下帶著一點奇異的惑人。
歲月隻為她眉目之間增添一種沉穩又撩人心魄的氣息,叫遠遠站著侍奉的小太監們看得有點呆滯。
春和:“抱我們的大腿,無非也是看上我們這些帝君近臣的身份,想要通過我們從您和聖君身上撈點什麼罷了。”
明蘭若指尖隨意地撫過路邊的蘭草花葉:“嗬……臣子有所有求未必是壞事。”
有所求,才好掌控。
說著,她看向春和:“可也許,也有真衝你這個人來的,那拜貼裡,有工部那位薑圖雲、薑侍郎的。”
明蘭若頓了頓,微笑:“他是個隻癡心沉醉於建築工事修繕,並不醉心權勢。”
“聽說,他修繕宮中時與你曾共事了頗長一段時間,朝夕相見,你們很說的上話。”
春和表情有些微妙,尷尬:“薑侍郎倒是個好人,我與薑侍郎算關係不錯,怎麼突然……求娶了?他也沒與我說過!”
她那段時間因為修繕後宮,與薑侍郎相處得不錯。
那位侍郎是個醉心建築,她在修繕宮室時,也對建築生出大興趣,算半個薑侍郎的學生。
“薑侍郎是寒門出身,年紀與你相仿,無父無母,妻子亡故得早,就算他真圖你什麼,就他那沒根基的,連小希都能彈壓得住。”明蘭若淡淡地道。
春和揉了揉眉心:“大小姐,我與薑侍郎隻是朋友,真的無意於他。”
“那你可知道小齊子曾經有意於你?”明蘭若忽然輕描淡寫地問。
春和僵住:“啊……”
看著她有些慌亂的表情,失了平日大尚宮的冷靜沉穩。
明蘭若歎了口氣:“看來你是知道的,也是,小齊子這些年坐在督主的位置上,心和胃口也難免被養大了……”
“不是的,小齊子忠心耿耿如奴婢,他不會有那不臣之心!”春和立刻忍不住打斷自家小姐的話。
明蘭若挑眉看著她:“我說了他有不臣之心麼,我是說他原本對你那些戀慕的心思因為自卑一直按在心底。”
明蘭若笑了笑:“可他坐在那個位置上,權勢富貴,一定會養大人心和胃口,這一點,我是過來人,也在阿喬身上體會過,人心被養大了,就會變得貪婪。”
最開始的時候,阿喬也沒有想過要得到她這個外甥女,不是麼?
春和皙白的臉微微漲紅,顯出一點無措來:“大小姐……”
明蘭若卻搖搖頭,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小齊子與你守望相助這些年,你又一直不曾再許他人,他心底的思慕便漸漸難熬了。”
她看著春和:“可你隻想與他當姐弟,對他隻有感激,是麼?”
不然,春和不會隻當不知道他的心思,卻一直將他按在弟弟的位置上。
春和沉默不語了一會,才歎了口氣:“大小姐,我隻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她也是這兩年才隱約猜到小齊子的心思——
小齊子在她這裡越來越沉默,可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卻讓她忍不住心悸和不安。
“所以,他知道你的心思,他想要成全你的願望。”明蘭若道。
春和怔然地看著她:“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明蘭若搖搖頭:“春和,你一向心細敏慧,應該能懂——”
她頓了頓:“他要趁著自己還能忍住不去捅破對你的心思,還能與你做守望相助的姐弟時,另尋他人做對食的菜戶,從此斷了對你這份心思。”
菜戶就是太監與宮女結成正式夫婦,相伴一生的稱謂。
因著情形特殊,這樣的伴侶,通常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甚少移情彆戀。
史載:宮人無子者,各擇內監為侶,謂菜戶。其財產相通如一家,相愛如夫婦。
春和捏緊了帕子,看著明蘭若,臉色有些發白——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並非真心對那位姑娘,隻是需要擺脫我……不,擺脫對我的心思,是為了我?”